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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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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怜尘骤然昏死过去,程小满被他吓坏了,一把抱起他跑回房中放在榻上,手忙脚乱地翻出传讯符找上了谢兰石。

天谨司很快派了医修过来,诊治一番之后得出结论:

纯粹是气的,差点被气死。

说严重吧倒也还好,那一股子气劲缓过去就好了。

可说还好吧,却也严重,若是真的一下气狠了缓不过来,说不定会当场丧命。

折腾到半夜,裴怜尘才终于重新醒过来,刚睁开眼,一看见眼前程小满近在咫尺的脸,又背过气去。

这次是吓得——程小满见他要醒转就立刻扑过来瞧他,离得太近了,死死盯着他又紧紧攥着他的手腕;裴怜尘还以为他要趁机胡作非为,嘴里的训斥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三魂七魄又惊又骇,直接被那汹涌又难辨的情绪给撞昏了。

“师父?!”程小满手足无措地望着裴怜尘,茫然地想——

原来自己现在,这样叫师父厌弃么?

只是看自己一眼,就嫌恶到昏死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

“你师父在以魂修炼。”医修不知他二人之间有何曲折,一边给裴怜尘扎针一边劝程小满,“魂修与常人不同,七情六欲,应在他们身上,就如常人健康或生病,你不要气他,他就好了。”

“我·····我不知道。”程小满背靠着床边颓然地坐在地上,将自己蜷成了一团。

师父从前分明最宠自己······为什么······

“哎,这下知道了,往后注意些就是。”医修看他如此伤心,于心不忍地安慰道。

往后该怎么注意呢?恐怕是没有往后了·····程小满既悔恨又羞愧,自己已经对师父做了那样大逆不道之事,师父再不愿多看自己一眼了。

又是一番折腾,待裴怜尘彻底醒了,程小满送走医修,扑通一声跪在了裴怜尘床边。

裴怜尘听着那动静暗暗皱了皱眉,不忍心看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问:“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果然,师父不想再看见我了。程小满没有说话,重重地朝裴怜尘磕了个头,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关了起来。

裴怜尘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盯着床帐出神。

刚刚怎么就打他了呢?

裴怜尘渐渐开始后悔起来,这些日子的相处是自己没把握好分寸,才让程小满生出不该有的希冀。

分明可以好好同他说的,自己却一时急火攻心动了手,想必他心里委屈极了。

明明是不想叫程小满太难过的,为什么却还是叫他这样伤心。

莫非是自己错了?

若是程小满想要什么,自己就给他什么,是不是反而更好?

可自己没有多少时日了,如何能长久陪着程小满呢?

无论怎么做,好像总免不了让他伤心。

裴怜尘一点睡意也没有,反复想着这些事,捱过了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直醒着的裴怜尘忽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是程小满醒了?又或是也一夜未能入眠?

裴怜尘躺不住了,也立刻翻身下床推门跑了出去,果然看见程小满在院子里。

裴怜尘松了一口气,想要同他说什么,却在看清对方时不由得一愣:

程小满肩上背着一个不算大的包裹,正要将什么东西放在院中的竹桌上。

“你要去哪儿?”裴怜尘心里莫名开始慌张起来。

“我回学宫,收拾了一些书本和衣物。”程小满的语调竟十分平静乖巧。

回学宫,对,程小满是应该回学宫去,可裴怜尘却说不出半个字应他,一团乱糟糟的情绪全然翻涌上来堵在了心口,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对不起,这个是给你的。”程小满见他走过来,便也不往桌子上放了,将手里的盒子往前递了递,“原本是想······算了······”

初来玉京的那年,师父曾带自己去饕餮楼庆生辰,那时候他就想,若是师父头上有一支玉簪应当更相衬。这几年他早就看中了一支玉簪想要送给师父,跟老板约好了等攒够钱就买下来,但是事到如今,师父收到玉簪大约也只是徒增烦扰,还是算了吧。

“是什么?”裴怜尘垂眼看去,一只木盒子,不是什么好木料,做工却十分精致,应当是程小满自己做的。

程小满要送给自己东西?会是什么?裴怜尘思绪纷乱,下意识伸手去接。

“我这几年,和旁人出去历练得来的报酬,还有你断断续续给我的,能攒的都攒了起来。”程小满说,“我知道你这些年养育我花费不小,这些先还给你。”

裴怜尘双手一颤,觉得那盒子烫极了,急忙要将它推回去:“我难道图你这个?我又不缺——”

程小满却没有伸手接回,盒子一下掉在地上,哗啦一声撒了满地,铜板、碎银、灵石······

那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哗啦啦滚了好半天才停,两人都愣住在原地。

好一会儿,程小满才说:“我欠你的,以后都会慢慢想办法还给你,我知道你不缺——可我现在只有这些。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没有忘也不敢忘。是我不对,我都会改,你等等我,等我改好了,我能不能——”

程小满想问问我还能不能再叫你一声师父,可是却又怕裴怜尘听了生气,不敢问出口,只好垂着眼沉默下去。

裴怜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耳朵里嗡嗡作响,甚至听不清程小满在说什么。他不敢相信,程小满竟然要用这些东西,跟他算清这些年的时光。

为什么程小满偏偏想要自己给不起的东西?自己给不了,从前的师徒情分就都不作数了么?要这样一个铜板、一块碎银地算明白?

他宁愿程小满蛮不讲理地大哭大闹、又或是对自己说些什么绝情的难听话,都要好过现在这样。

“我先走了。”程小满越过他朝门外走去,裴怜尘伸出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却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差点忘了。”程小满轻轻挣开他的手,从衣襟里将一块小小的晶石命牌掏出来,“还给你。”

裴怜尘一动不动,程小满等了一会儿,见他不接,只好轻轻放在了院里的竹桌上。而后又把裴怜尘给他刻的灵石传讯符摘了下来,和命牌整整齐齐地并排放好。这传讯符从来就没起到过什么作用,程小满想,一并还了也罢。

“小满,”裴怜尘见程小满要走,什么也顾不得了,哑着嗓子艰难地说,“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好不好?”

程小满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问:“那若是我再明知故犯呢?到时又当如何?”

裴怜尘不敢去想那种事,自欺欺人地嗫嚅道:“不会的,你从来都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听他这么说,程小满自嘲地笑了两声,直截了当地说:“我不可能永远是小孩子。你曾说你非草木,你心有情,百转千回但不为我。好,从前不为我,往后呢?有没有可能为我?”

裴怜尘哪敢应他,顾左右而言他道:“小满,我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我、我陪你去落星洼看萤火吧,当时答应你了,没来得及······”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问的呢?程小满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什么非要问得这么明明白白——明知道答案不会是自己想听的,明知道师父不忍心回答,却非要逼师父给自己一个答案。

师父身体不好,自己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呢?程小满十分懊恼,难道非得逼得师父又昏过去自己才开心么?

眼前有些模糊,程小满用力地眨了眨眼,依然没有看清裴怜尘的神色,他猜自己大概是没出息地哭了,于是别过脸去不再看裴怜尘,说:“师父身体抱恙,不宜走动太远。”

“你不想看了吗?”裴怜尘轻轻问他,心口又一阵阵地疼痛起来,好像前些天顺利愈合的伤口又被狠狠地撕开搅碎了似的,“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程小满摇摇头,诚恳而艰难地说,“我只是,恨我自己。我竟犯下那样轻薄浪行,有辱师——有辱你的教诲。”

“我不怪你,小满,你年纪小,我、我不怪你,此事我也有错·······”裴怜尘伸手想去抓住程小满的衣袖。

程小满却躲开了他的手:“我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可你那么好,念在过去师徒情谊的份儿上,求你也可怜可怜我——”

裴怜尘不解地望着程小满,他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明白,难道自己对程小满不够好吗?

“不要再对我好了。”程小满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我会自己想清楚的,让我自己想清楚吧。你等等我,我保证,我一定,将你想要的徒弟,还给你。”

程小满转身走出了门,轻轻地将院门关上了。

裴怜尘想要追上去,却被方才程小满说的话死死钉在了原地。

求你也可怜可怜我,不要再对我好了。

原来他想给程小满的,对程小满来说,都是负累。

直至此刻,裴怜尘才终于惊觉,不是程小满走错了路做错了事,而是自己,是自己错了——

一边享受着少年人的亲近和憧憬,一边居高临下又自以为是地,对他一腔赤忱的爱慕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自己就这样道貌岸然地、反复磋磨着程小满的心意。

天边泛起鱼肚白,裴怜尘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才缓缓地动了动,蹲下身将那个翻倒的木盒扶起来,伸手去捡地上散落的那些亮晶晶的小东西。

新新旧旧的铜板,歪歪扭扭的碎银,还有许多奇形怪状品相不一的灵石,有些太细碎了,裴怜尘生怕漏掉了一点,只好跪在地上慢慢地找,一点一点装回盒子里。

总觉得好像少了,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哪里!找不到,总也找不到!

裴怜尘心里着急,猛地呕出一口血来,刚刚好放在他面前的木盒也遭了殃。

弄脏了。

裴怜尘急忙站起身,跑到水井边上去,匆匆忙忙地打上来一桶水,井绳拉得太急、太用力,上面的毛刺将他的十指都磨破了,裴怜尘却顾不得许多,提着水跑回去,将衣袖浸湿了,把木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一点点地擦。

这些都是程小满给他的,不能弄脏了,要好好收着才行。

可是盒子却擦不干净了,直到天光彻底破晓的时候,裴怜尘颓然地跪坐在院子里,没有上过漆的木盒已经将血水吸了进去,根本擦不干净。

程小满送给他的好东西,还是被他弄脏了。

裴怜尘终于放弃了,低下头小声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偏偏是在自己迟暮之年、行将就木之时遇见程小满呢?

若是自己晚生几十年,一个正正好的自己,遇见程小满,会是怎样的光景?

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裴怜尘猛地抬起头,视线有些发花,看不太清外头的人。

“小满······你回来了?”裴怜尘几乎是有些惊喜地唤他。

“这是怎么了?你徒弟一大早就传讯给我扰人清梦,叫我立刻来接你回去。”谢兰石打了个呵欠,“我又不是你家侍从,你徒弟支使我倒是顺嘴得很。”

见裴怜尘跌坐在地,谢兰石走过来,将他拖拽着抱起来,“裴公子呀,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大人闹别扭了?怎么养着伤呢好端端地要搬回来。搬都搬了,怎么又忽然要回去,跟你徒弟闹什么别扭呢?——裴公子?裴公子?”

“裴怜尘!”谢兰石凑近裴怜尘的耳朵大喊一声,“醒醒!”

谢兰石的嗓门儿中气十足,真给裴怜尘喊醒了。

“小谢······”裴怜尘回过神来,“我不去你家,我没事。”

“你看看你像没事的样子吗?”谢兰石把他扶进屋里,没好气地说,“你那宝贝徒弟还交代我,要每天提醒大人给你渡灵力。你不去怎么办,谁给你灵力?”

说完见裴怜尘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谢兰石认命地抓起裴怜尘的手给他送了一些灵力过去:“真不去吗?”

“不去,不麻烦你们了。”裴怜尘摇摇头,“我就呆在这里。”

“你这样不行啊。”谢兰石啧了一声,“你一个人呆在这儿,死了都没人知道。”

“我不会死,我等小满放冬春假,到时候他就回来了。”裴怜尘轻轻地说,说完自己也迷茫起来,到时候程小满还会回来吗?

见他是真的不想走,谢兰石只当他跟李无错在闹别扭,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是说:“那你先自己呆着吧,我来给你渡灵力,行了吧?”

裴怜尘这会儿稍微冷静了些,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说:“多谢,要不你放一些在这镯子里吧。”

谢兰石捏着那混元镯试了试,摇摇头:“不行,这玩意儿好像认主,我修为不如那人,用不了。这是谁给你的?”

裴怜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但麻烦谢兰石每日来看他,他也的确过意不去。

“得了,我每天来就是了。”谢兰石看出他愧疚,摆了摆手,“就算还你当初的恩情吧。”

又是“还”,裴怜尘实在怕了这个字,为什么一个二个的,都想要还给他什么。

哪有什么好还的呢?

谢兰石忽然叹了口气,说:“裴公子呀,这次的事,天谨司该谢你,要不是你们师徒及时打破了开天会的隐山阵,等我们反应过来就晚了;可我还是恨你——若不是你非要去,素素不会跟着;你不知道,花妖想要修出人身有多难。”

裴怜尘没有说话,他知道,是自己害死了素素。

谢兰石望着裴怜尘的脸,目光中除了诚恳竟还有几分羡慕:“可是素素跟我说过,当初若不是你愿意将他从泥潭里拉上来,他过不上先前那样轻松快活的好日子,他很喜欢你,用人族的话来说,当你是至亲之人。所以你去问镜大典,他也一定要去接应你。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天谨司那么多人,为什么你逃出来会先遇上他?”

裴怜尘眉头微微蹙了蹙,仍旧沉默着。

“因为他将妖力展开了,像根系一样穿梭在土石之中,时刻探查你的消息。你一出现,他就立刻用遁地之术去找你了,”谢兰石说着忽地叹了口气,“唉····我要是早一点赶过去就好了,对不起······”

裴怜尘睫毛一颤,再也忍不住的泪珠接二连三地滑落。

原来遇见素素不是意外更不是运气,原来素素带着自己逃跑的时候是在短时间内又强行使用了第二次瞬移遁走之术。那样柔弱、娇气的小丁香花,怎么能为自己吃这样的苦头呢?他和小蛇,本来好端端地,就快能修成正果!裴怜尘懊悔不迭,是自己没有养好素素。

谢兰石又勉强笑了笑:“总之,他去找你,不是想让你在痛苦里消磨余生。就算你回天乏术,时日无多,别白费素素的心意,至少不要自厌自弃,可以吗?我从前认识的裴公子可不是眼前这样的。”

“好。”裴怜尘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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