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颉不支持,但是对女鬼的发言大为震撼:‘杀了?杀了,你是想我早点下去给你做个伴是吧?’
女鬼身上的戾气被自身震出来了一些,她问:‘大仙,不可以嘛?’
‘不是哥们,你是做过人的,对吧?杀人偿命你总知道吧?’说得钟颉一头汗。
女鬼没有表情,但可以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混乱的戾气来看,她有情绪:‘但是,地下的姐姐说,他,值得被杀,就……大仙,你帮帮忙吧!’
‘不是,你叫我去杀,我……’钟颉这波岂不是血亏。
‘怎么了……为难大仙了吗?那好吧……我,大仙能不能替我去要个公道,我……’
话音刚落,环绕在女鬼身上的戾气又聚拢了,她接着说道:‘我,我还有个孩子,死在肚子里了,是他们干的……’
有的时候,钟颉真的会给自己考虑考虑,要不要去地府争取个专门平是非的职位,他知道,这鬼又要开始吐槽她的一生了。
自己只能听呗。
她生前有名,叫肖佳,是这个城市里一个长得还算出众的女骑,另外,她也会通过一些手段门路获取一些不正当的经济。
通过其中一条门路,她认识了王老板,王艳鹏。
才认识不久,肖佳便自嘲自己一时糊涂,恋爱脑,和一个男人深入交流,并不惜手段有了对方的骨肉。
女鬼讲到这里,钟颉已经不想听了,他把视线撇到一边,大口喝起了骨头汤。
‘可是,大仙,我只想让自己生活水平高一点,让自己过得精致一点啊!但是!有了孩子之后他才告诉我!他已经结婚了!孩子已经有我大了!’
钟颉没回答,只是听着,喝着碗里的骨头汤。
‘大仙,你说,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看那些有钱的男人,为什么要来糟蹋我们!’
钟颉硬是咬着自己嘴里的汤,没吱声。
肖佳开始说,她和王老板没认识多久就已经有孩子了,钟颉没有理解错吧?
‘大仙,你看看,你看看这多荒唐啊!’
喊着喊着,桌对面的肖佳就哭了,血红的眼泪一滴滴地打在地上。
肖佳有了王老板的孩子,可是,王老板不敢认,在圈子里,在大众眼里,他爱他的老婆,他非常宠幸自己的老婆,而且还立下过一个无比专一的人设。
可惜,肖佳明白得太晚了,想要伸手要钱时,王老板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怎么也没找到王艳鹏这个人。
有头无脑的,肖佳打听到了王老板家去了,她见到了王老板的儿子,在萧浪的帮助下,肖佳见到了王老板,可是——
王老板和他的儿子联起手来,用车把肖佳弄死了,埋在了这栋楼的楼盘下面。
“嘶……”钟颉算是听明白了,王老板是挖坑想让钟颉跳进去啊。
想到此,钟颉心里一阵恶寒。
‘大仙,你就显显灵,帮帮我吧!’
肖佳粗造滥制的口述故事,钟颉也算听完了,大概就是被王老板辜负的一段狗血故事呗。
但,钟颉已经把这个看风水的事避开了啊,轮不到他了。
‘我看着办好吧……我看着办,你别急,你也别哭,这没什么好哭的,你一时糊涂我理解,这事也急不来,望你也谅解谅解。’
‘大仙,那就,拜托你了。’话音未落,方才还在桌上的女鬼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肖佳一散,周围终于归为一片宁静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啧!”
钟颉打量着自己的手机:“嘶!”
不好的感觉就是从自己的手机了冒出来的。
客人这般不耐烦的声调,一下就让坐在旁边歇息的老板娘慌了神,“怎么了?汤不好喝吗?”
“没没没,挺好的,好喝好喝,就是一会儿心情不是很顺,没事没事,你家的东西都挺好的!挺好的!好喝好喝……”钟颉都忘了,这里不止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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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这里的菜品合你胃口吗?”
钟颉看了看桌上的菜品,抿了抿嘴道:“一般,要不下次换别的吃吧?”
“……好。”复星瀚沉下脸,望着桌上两只手数不过来的摆盘,海鲜、鹅肝、牛羊以及一些山里少有的野菜。
从点餐中,复星瀚已经看出这个‘哥哥’并非出租屋里的哥哥了,他就是曾经被自己抛弃的那一位,复星瀚敢认,就由他吃,就由他高兴。
他甚至已经屏蔽了真正的哥哥给他发来的消息:
[阿瀚,我叫你你没在家,是这样的,我要出去一趟,约饭的话下次约!]
那难道不是哥哥吗?
那就是哥哥啊!
复星瀚甚至没有回他一句,硬着头皮,带当初的那个‘哥哥’来了。
他想告诉哥哥,他正领着一个‘哥哥’吃饭,这个‘哥哥’就是当时的‘哥哥’,就是被他逼跳楼的‘哥哥’,非常恐怖,他又活了!
他又来找自己了。
哥哥,救救我!
消息打到一半,复星瀚又把这些字全删了,他根本不配呼救——
复星瀚目睹了钟劫的整个‘沉海’过程,直至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沉入深处,每一个钟劫所拍打出来的波纹都消失在了海面上,连他呼出的细微的气泡都再没有上浮。
后来,他想清楚了,他想好了,他想到了曾经做得不对,但要偿命的过失难以弥补。
只有在梦里复星瀚才能见到,海底、远方、在虚空中默默注视着他的钟劫。
那双饱含仇恨又含笑的眼睛,复星瀚想靠近,却又靠近不得。
复星瀚迈一步,钟劫退一步,每退一步钟劫都会苦笑着说上一句话。
“你跟朱晨过得还好吗?”
“他一定比我好吧,是啊,我到哪儿都不怎么受欢迎呢,从小就这样!”
复星瀚试图在梦里反驳钟劫的这句话多次,都失败了。
不,哥哥很好,哥哥不被人讨厌,复星瀚很喜欢哥哥。
复星瀚答不上,钟劫接下来总是不变的话语,不变的间距。
“可能命就该如此吧!”
“唉,真是倒霉啊,活个二十年怪累的!”
现在复星瀚想起钟劫的这句话心凉一片,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时哥哥又不在身边,自己唯一觉得有效且决断的办法只有自己作的了,最后落到了一个自己都难以收拾的残局。
他收拾不了,只能由钟劫继续下去……
“没关系的,跟你好吃好喝过了一段时间,感觉挺富足了!”
“我以为我再争取争取还能过上那种日子呢!”
“是啊天上掉的馅饼谁不想吃啊,可惜没争取到,我这是在瞎想些什么呢!哈哈!”
“白日做梦了我又!”每到这句话,虚无中的钟劫就消失不见了。
复星瀚哪怕资金不够,搬空公司也愿意为两位哥哥付出,一位是真正的他喜欢的哥哥,他愿意付出,一位是冒充的哥哥,可受到了复星瀚不必要的伤害,他一样也愿意付出。
‘哥哥’就吃吧,吃饱了也好。
那,复星瀚眼前的这个钟颉呢?
未必有复星瀚当初想的那么好。
钟颉扒拉了两下碗里的东西,问复星瀚:“星瀚,我想问一问你,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复星瀚一怔,看了钟颉一眼,一种不妙的感觉涌入心头。
“……哥哥,哥哥,应该……”复星瀚无措自己应该是按真正的哥哥的标准来回答他,还是,自己心里真正评定的这个人的标准来说。
这个人在复星瀚眼里,可悲可怜,他的所作所为又似乎,并不值得一个人去同情,复星瀚对这个人什么看法,自己也说不明白。
被迫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没那么好。
复星瀚望了一眼窗外,又回过头默默低下,在心里暗暗的道:哥哥,哥哥,快来救我……
“怎么了,复星瀚,我是有什么让你不能说的地方吗?还是,你早就认出我了?”坐在桌对面的钟劫举起酒杯,阴着脸笑了。
令复星瀚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哥哥’的身份不是复星瀚背后戳穿的,而是钟劫自己承认的。
这很突然,他有点接受不了,他开始往弱势走了,他心虚,他愧疚。
复星瀚收住了脸上的表情,答道:“……没有,你很好。”
这边的钟劫同样非常了解复星瀚不太成熟的心理,像似在计谋里,他已经按照计划割开了复星瀚的心脏,知道此刻那道伤口可能已经结痂了,现在他只管对那结痂的伤口猛攻猛打,那么下一个被攻破心理防线跳楼的人,就是复星瀚了。
钟劫抿了一口酒,勾起嘴角,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很好?我真的很好吗?复星瀚,你告诉我我哪里好了?”
话风变得很突然,复星瀚都还没有做好准备,突然被一只手推下水,话冷得他不知该如何开口。
钟颉开口强迫他道:“怎么了?复星瀚,你回答我啊!”
复星瀚放下了筷子,一只手攥紧大腿上的那块布料,咬牙说:“……哪里,都好,真,真的,你很好,吃饭吧,不要再问了。”
“哈哈哈哈哈,我?我很好?我哪里好了?我好?你也敢说我好?哈哈哈哈哈,你应该早就认出我了,对吧?我好?你是真敢说啊!你看看我?你不觉得,我让你讨厌?”钟劫笑得更大声了。
好在,这是包厢,关着门,隔音效果很好。
复星瀚张嘴吸了口气,底气全无,他说:“没有,不讨厌……”
话只到半,钟劫突然打住:
“不讨厌?嗯?你哄谁呢?我从楼上坠下来的时候你在哪里?哦!不对,说晚了!我!我向你求救的时候你在哪里?这你难道就不是讨厌我?你敢说不讨厌!”
“……”
这样,复星瀚连看都敢再看钟劫一眼了。
“复星瀚,你说话啊复星瀚!怎么?话假得连自己都不知该怎么接着说了是不是?啊~这样啊?既然这样,那你倒是说,我哪里坏,说给我听听?”
“你……你不坏,这,怪我,对不起……”复星瀚的拳头都掐出了血,滴滴漫下。
“哈哈哈哈哈哈……”桌对面的钟劫忽然挺身站了起来:“哎呦,哎呦,你,你这可真是笑死我了!”
他从身后抽出一把刀,刀刃上闪过一抹寒光。
钟劫知道,时候该到了。
他把切肉的餐刀摆在了复星瀚面前轻轻拍了拍,顺势哈腰在他耳边柔声说道:“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没用,亲爱的……”
话毕,他再直起腰,从上往下盯着复星瀚的脑袋,说:“付出一点实际行动嘛!”
复星瀚愣愣地看着桌上的餐刀。
他很清楚这不是哥哥,这肯定不是哥哥……
哥哥已经结婚了,哥哥……没有这么……极端……
他为什么披着哥哥的皮囊,想让我死……
哪怕在这白的发亮的桌布上,一把银色的餐刀胜过桌布的醒目扎眼。
“怎么?给自己来两下你应该是会的吧?”钟劫在复星瀚耳边轻声指示道:“就像你刚刚开始,没有钱,什么也没有就去开公司那一会儿……”
复星瀚忘了,公司起步好像也有钟劫参与,只是根本没有帮上忙,他光在一旁看着,没有工作,没有目标,只等复星瀚给他拿钱去花。
其间,复星瀚有过自残行为,貌似,钟劫只是视而不见,忙帮得最多的还是复友渊,及时制止复星瀚的也只有复友渊。
这些,他都好像忘了,他似乎在某种情况里屏蔽掉了钟劫的不好,无限放大了自己的恶。
等不及的钟劫伥鬼般的在复星瀚身边游荡着,他说:“怎么了?现在的好日子吃到糖蜜了是吗?就不愿意再吃亏了?”
终于,钟劫眼眸跳动,他看见,复星瀚去拿刀了,他把餐刀举起来了!
复星瀚沉下脸,低声道:“不,不是的,不是,不是,这样的哥哥……”
‘哥哥’?
钟劫记得,他与复星瀚刚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复星瀚还叫自己‘哥哥’,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的时候复星瀚还叫自己‘哥哥’。
刚刚开始,美好又短暂……
自己毕生少有的一段时间的经济自由,纸醉金迷,要什么有什么!
可是——后来这货怎么就赔本了呢?还有他那同母异父的哥哥!也相当让人讨厌!这些人怎么就这么爱掺和别人的好事呢?
不管哪一等好事都要插一脚下去!扫扫兴了这些人才舒服!
有钱人的日子什么时候也能让我过一过?
钟劫俯视其道:“不是这样那你动手啊,亲爱的~”
说着,钟劫轻轻摸了摸复星瀚的脑袋,掌心下的复星瀚颤颤巍巍地将餐刀刺入手腕皮层,一道红痕渐深,鲜血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