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家里清净下来已经到了下午,丁美丽想着两个孩子该饿坏了,赶紧烧火做饭,正好把昨天挖回来的野菜给做了。
凉拌野苋菜、野葱炒鸡蛋,再用马齿苋煮了个清汤,简单的两菜一汤,再蒸上一锅糙米饭,想到两个孩子都受了伤,丁美丽又煮了两个水煮蛋,给他们补补。
“早哥儿赶紧出来吃饭,你的腿是伤了又不是断了不能走路,还要我去背你吗?”
丁美丽站在灶台前一脸不悦,叶寻州伤了手都在帮忙烧火,她家小哥儿倒好,钻屋里老半天了,饭都做好了人还没出来,也不知在屋里折腾什么。
不得不说,邓早早不仅随了他阿娘力气大,这张嘴也是实打实继承了他阿娘的。
“来了来了。”邓早早手里捧着个灰扑扑的罐子,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丁美丽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小俩口还真般配,两个小瘸子,哈哈哈。”
坐在灶口前的叶寻州:......
就很无奈。
“我才没瘸,过几天就好了。”邓早早哼哼唧唧的坐下,把灰扑扑的罐子放在桌子上,“昨日的诊金药费还没给王大夫,说好今日送去的,没想到会被吴家人闹到现在。”
邓早早从罐子里拿出一吊铜板,是他在屋里数好的一百七十三文,用麻绳给串了起来,他把铜板放到叶寻州面前,“吃完饭你带阿娘一起把钱给王大夫送去。”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让寻州在家歇着。”丁美丽把剥好壳白白胖胖的水煮蛋放到他们碗里,“小脸惨白惨白的,把鸡蛋吃了,你呀,就是吃的太少了。”
“您又不知道王大夫家在哪,就让他带您去,他一个汉子有什么好歇的。”邓早早见他阿娘只煮了两个水煮蛋,便把自己碗里的鸡蛋掰开分了一半放进丁美丽碗里,“快吃饭,我快饿晕了。”
丁美丽看着碗里半颗鸡蛋,眼里溢满笑意,她吃着水煮蛋,看着邓早早埋头哼哧哼哧的扒饭,“慢点吃,小心噎着。”又给两个孩子盛了汤,“你们喝点汤,光吃饭干巴巴的。”
叶寻州踟蹰着把掰开的半颗鸡蛋递给丁美丽,丁美丽面前冒出半颗鸡蛋,抬头就是叶寻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您吃。”
母子俩惊呆了,“咳咳咳...咳...咳咳...”邓早早惊吓之下差点被一口饭给呛死,咳出了鼻涕泪花,对叶寻州的举动简直不可置信。
丁美丽呆滞的接过鸡蛋,“给、给我吃?”
“嗯,您吃。”叶寻州说完立马低头,吃一口鸡蛋扒一口饭。
瞧他好像在害羞的样子,丁美丽忍不住眼角弯弯,“好好,阿娘吃,阿娘吃,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
邓早早心里酸的冒泡,感觉饭菜都不香了,不高兴的瘪着嘴,唧唧歪歪的嘀咕:“狗腿子,还学会讨好人了,哼。”
他嘀咕的声音是一点也不小,叶寻州看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瞅了瞅自己手里咬过的鸡蛋,犹豫再三后递到邓早早面前,“你、你也吃。”
这番举动让邓早早噗呲笑了出来,他压下上扬的嘴角,嫌弃道:“都是你的口水,我才不要。”
叶寻州收回手,一张没有表情的脸难得浮现出一点尴尬,还有一点失落。
吃完了饭邓早早就把他们轰去给王大夫送钱,看着人走远后邓早早收拾完碗筷就瘸着腿绕去了后院。
原本丁美丽跟邓大强的意思是想接他们小俩口回邓家去养伤,邓早早给拒绝了,已经出嫁的小哥儿总回娘家,容易让别人说闲话,虽然他阿爹阿娘不在意这样,但他在意。
他不在意外人如何说他,却不能让他阿爹阿娘弟弟们因为他被别人说闲话。
邓早早在后院哼哧哼哧的劈竹子要做一张竹床,弟弟打地铺没关系,他阿娘可不能打地铺。
被关进祠堂里的孟梅花歇斯底里的哭闹,哪有年纪大的长辈经得起她闹腾,叶长云就说说而已,将她关进祠堂后就让人都散了。
吴家人也不敢再去触霉头,孟梅花这次口无遮拦把叶长云给得罪狠了,他们不是怕叶长云,是怕叶长云的大哥叶长树。
叶长树在府城做生意,有钱人脉又广,跟官府的人也常有来往,吴家人敢在村里横行霸道不过是仗着家里汉子多,他们还真不敢跟叶长云硬着来,平常耍耍泼皮无赖叶长云跟老村长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要真是把叶长云得罪死了,捅到他大哥那,叶长树有的是办法折腾他们。
吴家院子里,吴耀祖父子四人脱了上衣互相上药,“阿爹,您就不管阿娘了吗?”吴白秀捂着脸表情幽怨。
吴白森的媳妇孟云兰看着自己汉子一身的伤,对吴白秀心生怨怼,冷哼一声,撇开脸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一家人都没脑子的宠着这个小姑子,把她娇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偏偏还说不得,说教她一句,她能骂十句回来。
吴耀祖是真心疼爱小女儿,忍着身上的疼痛温声细语的哄她,四个哥哥也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跟她说好话,在答应明天就去找老村长说情放她阿娘出来以后吴白秀才缓和了脸色。
“二哥么你快去做饭,阿爹、哥哥们都饿坏了,都怪我,要不是给我报仇,你们也不会受伤了。”吴白秀捏着帕子擦拭眼泪。
许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厨房收拾饭菜,吴白秀惺惺作态的样子让他看的就想吐,每回惹出祸端都是这样,让家里的汉子们给她出头,仗着兄弟几个疼她成天在外头惹事,不是跟这个吵嘴就是欺负那个,一天天的没个歇停,这回好了,惹上硬茬了吧!
“怎么能怪你,全怪邓家那个小贱人,吵两句嘴就敢动手打人,我真后悔,早知道昨天就该打死丧门星让他做寡夫郎,呸,他娘家人也不能天天守着他,总有报仇的时候。”吴白林顶着一张猪头脸痛的龇牙咧嘴还要放狠话。
许岩听的都要气死了,这个蠢东西,也不知道吴白秀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被平白揍了两顿脑子还转不过弯,怎么就嫁了个这样儿的玩意儿,当初自己怕是眼瞎。
父子五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边放狠话,一边哄吴白秀,孟云兰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再听下去额头青筋都要气爆了,她抱着一岁多的侄儿牵着三岁的儿子回了屋,眼不见为净。
夜里丁美丽没能睡上竹床,是邓早早高看自己了,折腾到他们送完钱回来连竹床架子都没做好,东外西扭的,狗爪子都比他弄的好。
家里唯一的木板床给丁美丽睡,邓早早挨着叶寻州一块打地铺,见叶寻州熟练打地铺的动作十分熟练,丁美丽还调侃了道:“哟,动作很熟练嘛,是不是早哥儿天天欺负你不让你睡床?”
邓早早听的心惊胆颤,差点就以为他阿娘看出点什么,他一慌,手就习惯性抓点东西,叶寻州的胳臂被他紧紧抓住,力度大的叶寻州皱起眉头。
“我就开开玩笑,哈哈哈,天色不早了,睡吧睡吧。”丁美丽打着哈欠躺下,邓早早这才松了口气,也松开了叶寻州的胳膊。
叶寻州吐出好长一口气,力气真的大,很大,特别大,他痛的差点就要憋不住出声了。
邓早早听到他的长长的吐气声平躺着的身子僵了僵。
完了完了,他刚刚太紧张,估计用的力气不小,叶寻州的胳膊肯定被他抓伤了,邓早早尴尬的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刚刚抓的手臂。
无言的安慰。
黑暗中,叶寻州唇角微微上扬,缓缓闭上双眼。
屋里静悄悄的,等身旁的人呼吸平稳下来,邓早早才放心下来,还好没把叶寻州的骨头给捏坏,这次真不怪他,他阿娘真发脾气揍起人来连他阿爹都抵不住。
哪有刚成亲就分床睡的俩口子,要让丁美丽知道他们俩分床睡,邓早早肯定少不了一顿好打。
说是住个三五日,实际上丁美丽在竹溪村住了有小半个月。
第五日邓大强打发邓福豪来接她回去,结果人没接回去,邓福豪还被她揪着一块去把叶家的二亩地给翻了。
可怜的邓福豪如同一头老牛般在地里疯狂耕地,稍微慢一点,在他身后捡草根的大伯母就会出言嘲讽他:“哟,年纪轻轻的小汉子才干多少活就不行啦,你是不是虚的慌?要不要大伯母给你整点韭菜补补元气?”
而他大哥跟哥夫跟土财主一样坐在田坝上吹风吃西瓜。
邓福豪心里有两个小人儿,一个无能狂怒掀桌子,一个嘤嘤嘤蹲在地上画圈圈。
在家等丁美丽回去的父子俩注定要失望,等到的只有累的半死的邓福豪,还有丁美丽口信:多买些秋菜种子,做一张木床,再带三十个鸡蛋,两只老母鸡,顺道再买两条鱼。
没有热乎乎的饭菜,也没有对他们的问候,丁美丽就是如此优秀。
邓家院子里,爷三一口馒头一口咸菜,唉声叹气,最后决定,赶紧做好木床都上竹溪村去,家里没有丁美丽,他们的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邓大强跟邓福豪从工地下工回家还要加班加点的做木床,花了五天时间才把木床做好,丁美丽已经抛弃他们十天了,家里乱糟糟的,三个汉子也是乱糟糟的。
这日正好是书院每半旬放假的日子,邓家三个汉子带上丁美丽要的东西,高高兴兴赶着牛车去了竹溪村。
“哟,怎么都来了?”丁美丽笑呵呵的看向三人,邓犇犇猛扑进他阿娘怀里撒娇:“阿娘,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呀?”
母子俩抱一起黏黏糊糊好一会儿,“我的儿哟,阿娘肯定想你。”
“你不在家我都瘦了,阿爹天天就给我跟二哥吃馒头咸菜,你看看,我的小脸都瘦脱相了。”
宛若长工认认真真搬东西的邓大强很无语。
臭小子,一进门就告他老子的状。
“阿爹、二弟,先歇歇脚喝口水再搬吧!”正午的太阳堪比十个火炉子,邓早早给倒上一碗晾凉的金银花水拉着二人坐在棚子下头。
二人才刚端起碗还没喝上水,就听见丁美丽道:“你们来的正好,我刚寻摸着在后院给他们开一块菜地,你们就来了,喝了水赶紧给我翻地去。”
邓大强:......
邓福豪闭眼,一口气喝完一碗水,起身,拿起锄头,“走,大伯母你告诉我哪开始挖。”
就,很狗腿。
“从这挖到那。”丁美丽伸手指点江山,邓福豪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然后他小声开口:“大伯母,我们赶的早,早饭都没来的及吃,中午吃什么呀?煮鱼还是炖鸡?”
如此狗腿只为干饭,邓犇犇朝他二哥竖起大拇指,表示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