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然将电脑往前一推，挡住了宿舟假惺惺的拥抱。
“打住吧朋友，以后还是跟你的手机过吧我的朋友！”
“咱仨一起过，爸爸不会丢下你的。”宿舟从善如流地伸手接过电脑，这电脑显然不是单位给许然配发的，银色的笔记本机身上还贴着不少卡通贴纸，照许然这个有点强迫症的性格，没给它都撕掉已经算不错的了。
屏幕上是一堆飞速滚动着的代码，“这是？”
“这个是今天从周媛家里带回来的电脑，刚刚孟杰应该已经把恢复出来的信息发给你了，我觉得当面说可能会更清楚一些，所以干脆过来了。”
他手指在宿舟怀里抱着的电脑键盘上敲了两下，滚动着的代码停下，随即跳出来两个弹窗。
弹窗底色均是纯黑，大小都不到四分之一个屏幕，唯一的区别是左边那个有一条灰白色的顶部边框，右上角有常见的关闭按钮，而右边那个与其说是弹窗，看上去却更像是屏幕出了什么显示问题，平白被挖了一块。
许然指指右边这个，说：“这个是根据周媛之前的电脑使用记录还原出来的窗口，是一个聊天窗口。所有的聊天内容都阅后即删，本地的存储都被删掉了，我通过重新恢复临时存储区，强制读盘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出来。”
正说着，右边的一片纯黑里突然闪现了一串白色的字，然后是倒数第二行、倒数第三行……不断的向上累加，向下滚动。
宿舟目光闪过快速被淹没的最后两行，与孟杰之前发到手机上的内容一致。
【我准备好了！】
【明天我来接你！】
没有时间，没有信息被发出还是接收的分别。
平白展现着的文字，是留给窥探者的全部信息。
谁来接谁？准备好了什么？
许然那边还在继续讲述：“这个网站设计者很狡猾，在被删除的信息中还进行了二次修改，要不是我们为了以防万一又经过深层搜索做了一次对比，说不定也被他的障眼假象骗过去了。”
千辛万苦终于从无到有找到了内容，大部分人都不会想到这居然是被篡改过的，都已经是被删除的内容了，居然还谨慎到如此地步。
“这个聊天框就只能这样显示吗？连输入框都没有？”
“输入直接打字就可以，只需要鼠标点击定位在整片黑框内，然后回车就能发送。”
“为什么做得这么不人性化？”方淮从侧面探出头来，“就做成正常聊天输入框又不是什么难事，这样可一点都不符合用户习惯。”
“谁知道这是不是在反向筛选客户呢？”
宿舟的话让方淮更加摸不着头脑，“筛选客户？什么意思？”
“不迎合客户，甚至人为地制造使用门槛，然后把那些因为好奇、意外等偶然进入的用户筛选出去，减少传播、减少服务器压力，也可以减少被我们关注到的几率。”
许然耐心替宿舟解释着。
“另外还有个情况，倒是也能说明这个问题。”
宿舟：“什么？”
“我今天早些时候去各大暗网论坛走访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个网站。据说这个网站最开始就是一个普通的聊天室，然后被人修改了登录模式，经过几轮发展将页面样式修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方淮问道：“修改登录模式是什么意思？”
许然：“之前只是需要账号密码，用户就能自行登录，后来改成了秘钥模式，就像很多俱乐部会下发邀请函才能入门一样，这个网站也会配发专属的邀请码。至于发给谁？怎么发？没有找到答案。有人尝试破解过，但是似乎还没有成功的。”
宿舟：“是加密方式很难？目前市面上都没有人能破解掉吗？”
许然表情有些古怪，“也不一定，因为我发现有一部分之前留言要去破解的极客们，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嗯？”
“或许是因为破解不了，心灰意冷退出了这个圈子，或者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抗力消失了，再或者……”他顿了一下，“被对方同化了也说不定……”
方淮有些惊讶，“同化了？这不就是个聊天室吗？一个秘钥技术至于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许然叹口气，“秘钥技术只是一块敲门砖，你难道没想过这个聊天室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吗？说不定背后是个宏大的阴谋，天花乱坠信马由缰一顿忽悠，那些一根筋的技术宅男说不定就上当了呢？”
方淮看看电脑屏幕又看看他。
许然被他看的有些奇怪，“怎么了？”
方淮挠挠头，“没什么，就觉得许博士和我们之前见过的技术同事不太一样。”
宿舟看他们两个一眼，对许然说：“消息的发送与接收，还有时间可以对应出来吗？”
许然：“消息是每天集中删除，所以根据删除时间可以大致对应出来日期，但是往来……”
宿舟：“通过对比输入法软件的记录，有可能吗？”
许然眼前一亮，“哎，说不定可行，不愧是你呀，宿大队长！”
宿舟对这种恭维视而不见，“两版前后是修改了哪里？”
“什么？”
“你不是说对方在删除前做过修改？特意修改的部分是哪里？”
许然将电脑接回来，一手托着，一手敲敲打打。
大概是看出来单手影响许博士发挥，方淮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将电脑接了过去，双手托举在他面前。
右手边原本不断滚动的画面已经停了下来，他双手舞动飞快，屏幕上瞬间跳出了另外一个文本文件。
两相比较定位，分别跳转，许然扫了一眼，向宿舟方向努了努下巴，方淮会意地将屏幕转了过去。
“喏，就是这里！”
宿舟和方淮都看过去，被定位出来的地方原版显示有一张图片，虽然目前只显示出了一片损坏的灰白色。
“左边这条消息被删除了，包含前面提示的一句‘这张图片给你看’也一并被删除了。”
“图片没有恢复成功吗？”
“这张图片同样被设置了秘钥，我们目前还打不开，需要一些时间。”
宿舟点点头，“左边那个弹窗是什么？”
“哦，这个。”许然又轻点了两下，将左边弹窗重新点出来，“这个是之前查询到的王妙妙登录过的那个网站，看着区别是不是还挺明显的？”
“区别，是指顶部的边框？”方淮试探着问。
许然：“对呀，不明显吗？”
许然说，这两版聊天界面除了页面长得不太一样，聊天记录删除的逻辑似乎也不是完全一样。
难道在聊天室这件事上，他们之前想错了？
宿舟正想着，许然却突然话锋一转，“但是！”
他点出弹窗内的信息。
看着最后的那句“我在风景处等你”，宿舟眉毛一跳。
“这个也是在这台电脑上找到的？”
“没错，这其中的联系就得你们去找答案了，我只能是尽快补充好时间和往来再把内容都发给你们。”许然拍拍宿舟的肩膀，“加油啊，宿队长！”
宿舟将电脑重新交给他，然后转头对方淮说：“去组织下大家，十分钟后开案情分析会。”
方淮得令走了，许然看向宿舟，“听说那个徊洋现在做了你们的顾问？缘分呐！”
“你消息还挺灵敏。”
“我听说他们那个公司也有不少新技术，说不定将来可以合作一下。怎么样，现在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今天刚见面，技术上还没怎么体会过呢。不过徊洋那个人……”宿舟止住了话。
许然疑惑，“嗯？那个人怎么样？”
宿舟踱步回到座位上拿了本子和笔，准备去往会议室，话语有些不容易被听出来的敷衍：“唔，人还是那样很神秘。对了，你家收拾完了吗？待会送你回去？”
许然也并没有和他纠结这个问题，将电脑屏幕一合摇了摇头，“不用了，离得又不远，我待会自己回去就行了。”
“你不是还有行李吗，自己一个人不方便。等我吧，待会儿送你！”
“真不用，你那儿不一定到几点才能完事呢，再等你，我怕今晚又不用睡觉了。”
宿舟边出门边“啧”了一声，“你这个‘又’是哪来的？”
许然没答，跟着他走了出去。然后拐上二楼，继续执行他的任务去了。
会议室里大家陆续都走进来坐下。
张涵面前摆放了一众瓶瓶罐罐，一边坐下一边往脸上拍保湿精华水，“啪啪”的声响让屋里一众男人钦佩之情油然而生：果然还是爱美的女人对自己更狠！
徐恺将自己的椅子挪远了一点，以免受到“雨点”的洗礼，“每次开会你都整这一堆，不累么你？”
张涵头都不转，“美容觉是绝对没希望了，美容保养可不能落下，你们这帮糙汉这辈子也理解不了我们为了变美需要有多努力。”
徐恺看看一直在角落安静看着材料，基本没怎么关注这边的靳彤，对张涵说：“那人家小靳法医怎么没跟你一样，人家皮肤不是照样也挺好的？”
“小靳法医人家年轻，我像她那么大的时候也没用上这么贵的护肤品呐！”
“你现在拍这个一瓶多少钱？”
“打折时候买的，不到两千！”
“卧槽，那这个霜呢？”徐恺指指旁边一个叫不出名字的黑瓶。
“那个呀，也就半个月工资吧！”
“……”
他默默将座椅调回去一些，也不在乎飞溅下来的“雨点”了，那哪里是雨点？分明就是金豆子！
袁成坐在张涵对面，看看她已经被拍红的脸，犹豫了一下道：“话说我时常有点疑惑，这个玩意儿有效果到底是因为精华内容，还是因为你拍的脸上血液流动加速，那个什么新陈代谢加快，你要是拍矿泉水是不是一个效果？你说有没有这个道理，小靳法医？”
靳彤突然被点名，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到袁成和张涵同时看过来的眼神，推了一下眼镜，轻咳一声说：“额……拍打是辅助作用，精华用料还是有区别的。”
张涵胜者姿态一笑，对这帮直男无奈地摇摇头，“你们呀，一帮糙汉，我这个精致girl在你们中间可真是鹤立鸡群。”
徐恺小声念叨一句：“两千块钱的高级矿泉水……”
然后飞快地从张涵拧开盖子的黑霜里挖了一块，在张涵跳起来打人之前迅速地分给了周围的同事们一人一点，就连坐在对面的老袁都被雨露均沾。
方淮凑到靳彤旁边，把自己手上那点都匀了过去，想顺便看看她看什么这么认真，结果便获得了想要让他自戳双目的各类人体解剖图片。
他“哈哈”笑了两声，赶紧趁转移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涵姐本来就天生丽质，我们这些男的可不是生活的糙一点嘛，这确实没什么可比性。”
张涵百忙之中睨他一眼，“呵，那你怎么不跟咱徊顾问比呢，人家怎么就能白白净净，皮肤吹弹可破呢？”
“哦呦，我说呢，原来涵姐这是女为悦己者容啊。”
“女为己悦者也能容！还没说你呢，让你要个电话，这个事都记不住！”
“这不是情况紧急，不允许嘛。那今天他来，你不是也没记得……”
张涵“哼”了一声，方淮连忙补了一句，“待会儿找队长要，他肯定有！”
正说着，宿舟推门走了进来。
叽喳吵闹停下来，大家都换上了一派严肃面孔。
案件信息秘密麻麻被摆放在白板上，各种箭头标注着其中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