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的枪/响过后，芦泽茉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两边挡住去路的黑手党都已经没有了气息。

剩下的唯一还能动弹的黑手党，竟然是刚才抓住了她的脚踝，引起了长达十五分钟连锁反应导致全部黑手党团灭的家伙。

【……宿主……已经，安全了。】

她僵硬地站着，紧闭双眼，用双手紧紧捂着耳朵，用这逃避的姿态疯狂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但是收效甚微。

果戈里造成的场面给她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不必睁开眼，芦泽茉也能从鼻息间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的味道里，清楚了解睁开眼后会是一副怎样惨烈的场景。

芦泽茉在寂静的环境里，将捂住耳朵的双手缓慢转移到了脸上，指腹和肉用力，力量大到按压的手指周围的皮肤泛白，挤压自己的脸颊来努力维持精神状态的短暂稳定。

“带我、带我离开这里……510……导航带我离开这……现在就要离开这……”

她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盖的颤抖和气音，仿若恶疾发作的病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从空气里汲取到生存的氧气。

痛苦确实在她的胸腔里蔓延，比患病更甚，各种强烈的情绪在这一刻疯狂累积，挤压得连胃部都痉挛抽搐起来。

——她好想吐。

【我想，现在不用了，宿主……果戈里就在您面前的位置，虽说这不算好消息，但，您不是被利用一次后就被抛弃的饵食。】

听到这个始作俑者的名字，芦泽茉的身体停下了颤抖，猛地僵住了，从指缝中猛然睁开的眼睛盯紧了出现在面前的身影。

光洁的纽扣，还有整洁不带多少皱褶的白色西装马甲，让他犹如落在战争残垣上的无辜白鸽。

除了兔子和鸽子外，只有下水道的老鼠知道这里的意外源自“求生”和“恐惧”的本能。

——无论是自己，还是全灭的对方。

“这就是……毁灭世界必须要拥有的觉悟吗？”芦泽茉说话的声音颤抖，好几次都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开什么玩笑……从最开始根本连一句话都没有提前告诉过我。”

“嗯？兔子小姐难道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吗？”果戈里笑着询问她，“为什么？我确实没说过，但是啊，先放松警惕的是你哦，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绝情，抛弃好不容易加入的新盟友呀。”

“啊——就算是临时助手，不出色完成令人满意的工作，就只是说明你无法胜任这件事而已。”

难道还需要自己对他表达感谢吗？真亏这家伙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说出这种话来啊。

芦泽茉放下双手，语气透着诡异的冷静，询问系统510：“你能暂时接管我的身体吗？”

【没有触及相关条件，一般而言系统没有权限控制您的身体。】

【至于相关条件，随行员无条件得知，只有在满足条件时才会模糊知晓，在时机恰好时能够暂时帮宿主接管，以进行活动。】

果戈里眨眨眼睛，俯身观察她抬起的脸庞，上面冷漠中带着一丝不可遏制的厌恶的情绪令他愣在原地，很快，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喜悦的笑容。

他竟然在期待面前这个女孩经此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是很快就接受这件事？还是完全无法原谅自己而陷入崩溃和癫狂，转而向周围的一切发起攻击呢？那个异能力意识会受到影响吗？作为利益共同的一方保护她？还是……

“那就没办法了。”芦泽茉咳嗽两声，“我还想让你帮我代打呢……果戈里先生应该也很想让你出现才对。”

【是，不出预料的话。这次大概是存在这样的个人目的，但是就算宿主您精神崩溃，我也没有代替的可能，加上身体条件并不会因此改变，代打实现的可能性极低，不过……不，没什么。】

她深呼吸一口气，习惯性地将脑子里刚才引起的情绪剥离，迅速恢复了冷静的状态。

随后开始对自己刚才害怕的行为感到了一丝羞耻和无语。

她很早就该有当恶人的预感了，这时候表现出这种好像受害者的态度，实在不利于完成自己的行动。

【不，那才是正常人会有的情绪，宿主。】

果戈里看芦泽茉已经恢复了一张麻木无情的死人脸，无趣地耸肩叹息一声，“好吧，看起来很快就变回之前的状态了……真是残酷的性格啊。”

芦泽茉扬起脑袋不去看地上惨状，对他讽刺道：“难道一声不吭把盟友丢到危险的地方面对枪/口就不残酷吗，果戈里先生。”

果戈里眨眨眼睛，“当然残忍，但是……努力和这种——不希望你涉险的担忧和不忍的心情对抗，正是我证明自己的意识和想法的自由的方式啊，我也是在暗地里为你祈祷过的。”

芦泽茉扯着嘴角笑了两声，道：“哈哈，是吗，祈祷吗……那还真的多谢你的祈祷了。”

她不仅连根头发丝都没掉，甚至还被利用着干翻了全部敌人——不，是敌人自己灭掉了自己人。

说完，果戈里左右扫视一圈走廊的状况，低头看见了那还留有一口气的“幸运儿”，灿烂的笑容出现在脸上，蹲下去检查了一下具体的状态，确认还能撑个十几分钟后，故意在他耳边大声“提醒”他。

“那么——可怜的喽啰先生，我们就先告辞了！——嘛，不过看样子你也支撑不了多久，最后时刻，我还是真诚祝愿你尽快脱离死亡前痛苦的潮水……晚安。”

果戈里最后那句话像是真的睡前告别，双眸中也充满了对生命逝去的悲悯，但是再一睁眼，那抹情绪很快就被平息。

他看着已经失去意识但仍旧有微弱呼吸的黑手党，转身而起，扬起了自己的披风，此时此刻，还有一串更有规律的脚步声往这边靠近，礼帽覆盖在脸庞上，白色的编发发尾飞舞在空中。

“最后——顺利落幕。永别了。”

仅仅是一晃眼，芦泽茉再次体会到了那种脚下一空的感觉，这次她稳稳地双脚落地，两人一起转移到了紧挨着一条人来人往街道的小巷里。

“你自己回去吧，我还有别——的非常重要的表演要完成，猜猜看！我的拿手好戏是大变活人还是万箭穿心！？”果戈里笑盈盈地向面前瘦小的女孩发问。

“你不是说你不是魔术师吗？这两个都是魔术表演吧。”芦泽茉不想回答，眼神都懒得给他，回答完就径直往外面走去。

巷子里不通风，经历了刚才那场毫无通知的紧急行动，她觉得自己急需呼吸新鲜空气。

也或者可以被称为想自己一个人冷静冷静。

他们两个谁都不担心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的样子，半点都在乎她会不会中途跑去告密——毕竟经此事之后，即使芦泽茉没有真的动手，他们几人也算是一丘之貉了。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果戈里开心不已，他扶着自己的脸仰头笑了起来，在她身后喊道：“好吧——小丑尼古莱从现在开始，认为兔子小姐你稍微能够讨喜了！感谢临时助手兔子小姐的意外回答！我这就出发咯！”

“一路顺风，最好半路失踪。”芦泽茉没好气地咂舌。

在踏上人行道的一瞬间，阳光洒在身上，身穿淡紫色裙装的女孩狠狠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感觉刚才那股寒意逐渐从身上退去。

她睁开眼睛，翻开挎包看了一眼里面一直没动的几袋麦香小饼干，对系统命令道：“510，帮忙指引我去找异能特务科。”

【先沿着当前街道直走……宿主，你要叛变吗？】

芦泽茉咬了咬牙，狞笑着回答：“先去看看再说……那两个混蛋一声不吭地带我搞大事，我还没到这么蠢的地步，这样下去估计下场就跟那个普希金一样，被当场抓获然后重拳出击！”

还要搜索一下网络上有关于遗产的流言……

费奥多尔在跟她相处一室的时间里，想必早就让这些消息流窜在各大组织的情报网上了。

引发争端的借口和火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横滨实在太容易找了，果戈里的一言一行都在告诉敌人这场敌袭是由于那份五千万亿的遗产。

至于“火星”，不需要太确定的组织，甚至连大放厥词暴露信息都省了，精挑细选出来敌袭的组织想必已经同时满足了“枪”和“火星”这两个身份。

【确实，经过全面搜寻，被敌袭的据点是属于oo会的地盘，他们的头目和宗旨导致近年来的发展有些失衡，资金虽然正常但是由于作风问题树敌众多……黑吃黑也不少见，说不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会扫/射很多组织。】

而且这段时间应该不止有一个组织发生了这种莫名奇妙的敌袭和伪装成意外的入侵，再加上官方的放任行为，属实是给横滨这堆干柴加了一把火。

芦泽茉沉默地疾走在街道上，板着阴沉的脸让她像是装大人的小孩，形单影只的情况下引来了一些人的目光。

反正只要火烧起来了，这场抗争的理由就算再不可思议都没关系，更何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五千万亿的遗产……有口气的都会打算来争一争吧。

而她打算在被坑之前留一手，引起异能特务课的留意才行，免得真的被迫走投无路。

——人为致死因素可不在她的原则允许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