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王府中,正午时分才刚刚上起早膳,如此,便可早膳与午膳一起吃,刘宣觉得这样很方便,抱着美姬睡到头脑发昏,肚子空空,才起身。
一群官兵在刘宣刚刚打开房门的时候,踏进了南阳王府的大门,府兵见这阵仗,想拦,没敢。
看着数十个弟兄拎着些仓羯人和大俞人往府里走,眼尖儿的看出了端倪,这不就是负己楼的人嘛,有个心虚的想往外跑,正好撞见跟在后面的左柯,再往后一瞧,颜都尉和一个姑娘正往王府走来。
跑是跑不掉了,只能怯怯地往回退,“左校尉,您回来了?”
又看向顾言,高声打起招呼来:“颜都尉!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左柯站到那府兵面前,冷冷盯着他:“那是顾言。”
那府兵一时间呼吸都弱了些许,不敢言语,惊惶中看看顾言,又看看左柯。
顾言走到他面前,看他一副吓破了胆似的模样,“怎么,你也吃了不少?”
“不是,就……就一点儿,不是,侯,侯爷,饶命,饶命啊。”
“你是南阳王的府兵,不归我管,一会儿,看看你们王爷饶不饶你吧。”顾言拉着晚宁往里走。
第二次来,晚宁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一点点……
两人穿过那一片由太湖石精心堆叠的园景,晚宁倒是想起往事来,“你上次来的时候,就知道我是谁了?”
顾言回忆了一下,“一半,我不确定,但你说厨房里的萝卜都坏了,我便有些确定了。”
“没有人知道你不吃萝卜,吃了便浑身发痒?”晚宁踮起脚,凑到顾言耳边,小声说道,生怕被人听见。
“只有府里的厨娘和宴白知道……还有我师父。”顾言见她小声,也俯低身子,凑近她,配合着小声。
两人就这么说着,不知不觉到了王府正厅里,那主座后边一猫戏彩蝶的紫檀木螺钿屏风隐隐闪着光华,把通往内院儿的门与这厅室隔开,厅室里头左右两边每隔八尺有一楠木立柱,每个立柱之间都有一座席,每个坐席的条案上皆有一个芙蓉石蟠螭耳香炉,厅内残余的氤氲香气至今还未消散。
官兵们把几个仓羯人和几个大俞人一起推进了厅室里,招呼他们跪下,把他们围在中间。
此时刘宣还在后院儿里等着美姬给他穿衣裳。
顾言站在里头等了一会儿,左右瞧着没这王府的主子在,满院的府兵倒是勤快,七歪八扭的也在当值。
他招了招手,把刚刚想往外跑的那个叫了过来,“你去把余林找来。”
那府兵应了声是,忙往外赶,找到余林时,余林正坐在自己屋前的台阶上喝着茶,感叹着日子茫然。
“余长史。”此时府兵的声音虚虚地,一脸客气。
余林见他过来,觉得奇了,怎今日还对他客气起来了?走过去,狐疑道:“又有什么花样儿?我不管你们了还不成?”
那府兵连忙解释起来:“余长史莫怪,小的也是没办法,不跟着大家干那会吃亏的,那什么,侯爷找你。”
“侯爷?哪个侯爷?”余林想着自家主子也没什么对外交涉,故而一脸惊奇。
这府兵一紧张,比他那主子还短舌起来,“顾,顾言。”
余林一听,害怕起来,顾言找他,上次就没捞着好,这次又是做什么?来回踱了几步,一番掂量,觉得自己终究是没做什么惹着他的事情,理了理衣襟,给自己壮了口气,“走吧,我去瞧瞧。”
他也没想着他主子在不在,一副打算自己会客的模样,昂首挺胸地跟着府兵去了正厅。
顾言见他来了,招呼起来,“余长史,久违了。”
“颜都尉?不是说侯爷找我吗?”
左柯听了都笑,“余长史,颜都尉就是侯爷。”
“什么?!”余林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多年口角交锋的都尉大人,居然是侯爷本人,他是有点缓不过来。
“余长史,那你可知我是谁?”晚宁往前一步,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好笑,决定再逗一逗。
跟顾言在一块儿的女子还能有谁,可不就是裘家的小姐吗?
“大小姐,您可是逃犯啊。”余林脱口而出。
晚宁点了点头,理所当然,“是啊,可皇帝没说要抓我呀。”
“余长史,慎言,这可是我夫人。”顾言把晚宁拉到身后,吓唬起余林来。
余林也是可怜,没个好主子,别家的主子又难缠,他便自己开始释然起来,“是,侯夫人,小的冒犯了。”
暗自叹息之余,余林转身看见了地上跪着的一群人,霎时不太明白,“侯爷,这是……”
“你家府兵吃了不少他们家的东西,怕是连你都打不过了。”左柯上前走到余林面前,扶着他的肩头,把他推向那些仓羯人。
余林惊恐得很,顶着力气往后退,“什么意思?他们家东西有毒?”
左柯松开余林,走到一边踹了那酒肆掌柜一脚,“说!”
酒肆掌柜自是想保命的,统归赚得最多的又不是他,全抖出去也无妨,“官爷们夜夜吃的是粟果下酒,是这些仓羯人借我们的地方销卖的,我们就是分点儿场地钱,没有经手啊。”
“没有经手,却知情不报,你险些毁掉全城大军,该当何罪?”晚宁见他竟一脸无辜,气得也上前踹了一脚。
那掌柜爬起来连连叩头,“小人知罪,小人知罪,求侯爷饶命啊。”
顾言把晚宁拉回身边,摇了摇手里的账本,对余林说道:“余长史,这王府也无人管理,不如就你来管吧,你说,怎么罚。”
余林当然知道怎么罚,偷销粟果可是死罪,可处死仓羯人理由必须充裕,这账本便是最好的证明,于是他大起胆子来,“仓羯人游街斩首,侯爷意下如何?”
“甚好。”
借着行商祸乱大俞军队,偷销粟果,够仓羯人死两次了。
刘宣此时才晃晃悠悠从屏风后面绕出来,见着他的歌舞之地跪满了人,而且还有仓羯人,先想到的是,这真不如美姬好看。
他回了回神,看见顾言在,问道:“颜……颜都尉,这是……是何……故?”
“叔父睡醒了?侄儿来看你,不曾想撞见这些人给官兵销卖粟果,便都抓来了,偷吃的已经在大狱里了。”
叔父?侄儿?刘宣以为自己没睡醒,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又看了看晚宁,明白了,自己被耍了多年了……
有些气,但重点不是这个,是地上那些人,他又回了回神,“那……那个,这……这些人都……都是偷……偷销粟……粟果的?好大……大的胆子!”
声音很大,气势,因着天生短舌的缘故,略差些,可府兵们在门外皆听见了,暗自打算着以后的日子。
此时王府已被顾言带来的官兵围得水泄不通,跑是跑不了了,有那么些怕死的自己走到正厅门口跪下,“侯爷,我们也吃了,求侯爷饶命,小的们是一时糊涂,就尝了尝。”
顾言转身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你们是南阳王府的人,问你们大王饶不饶你们。”
刘宣叉着腰,走到门口来,脚边绣金螭的袍角踢得啪啪作响,他站在门口,四下看了看此时站了满园正在围观的府兵,“你……你们!偷……偷吃的!跪……跪下!”
这情景,谁都想着保命要紧,有的觉得认了能从轻发落,有的觉得认了死路一条……
左顾右盼间,有跪下的,有想跪又不敢跪的,还有跪到一半站起来的。
这可把刘宣气得直喘气,这短舌的毛病又确实说不出利索话来。
一番气急,手一甩,“余林!你管!”
这句倒是利索。
余林叹了口气,上前走到顾言身边,“侯爷,府兵受人蒙惑,关起来受受惩戒,驱逐流放便好,侯爷意下如何?”
“你的府兵我不管,我的兵,要是在你这里有了差错,我会寻你的罪,你可明白?”
谁当罪,便是谁负责,谁负责,便是谁有权,余林这是临危受命,可他等这一日也许久了,“侯爷放心,我定管好竟州,不会让翌阳军出任何岔子。”
“左柯会与你一起管制这些人,你与左柯并行即可。”顾言转向左柯,“你父亲是尽忠职守的人,故而我也信你,但你若让我失望,我对你可没什么情意。”
左柯明白顾言,就如明白自己,“是,属下明白。”
刘宣气得来回踱步,只能听着,顾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叔父,你就歇歇,不要想太多,赏赏歌舞便可。”
刘宣竖起食指虚虚点了点,“就……就这……么着吧。”
余林自此便管起了竟州城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乐在其中,偶尔也犯糊涂,左柯便踢一脚,亦算井井有条,他终于有了真正的权力,也终于实现了自己愿望,每日把案牍报备一番,就算对主子尽忠了。
康平元年五月廿九。
翌阳军大营
京城暑气渐起,余寒殆尽,官兵们忙着操练,种粮。
将军,校尉,都尉,千户,百户聚在营帐里,商议着入夏之后的一应事宜。
该换的衣物,被褥都需更换,官兵们消暑的法子不可奢靡,只能就地取材,军营里分到的冰每年都不多,各种怕晒怕热的粮食需要转进地窖里,续上冰,才好保管,粮草,乃兵家性命,需细细安排,妥善规制。
就在各位军官议事的时候,顾言跑进了营帐里,“父亲!我有一个法子!做个桶,两层,外层续上水,里边放粮食!”
众人看着这小侯爷先是心里嫌弃了一下,想着这祖宗又来捣乱了,可又一想,这法子好像可以……
左柯此时跟在顾言身后,蹭着营帐幕帘的边隙,摸到了箱子后边儿,偷摸儿瞧着顾言。
左禄站在顾敬翎身侧,当真想了想,“侯爷,少主说的也可,只是材料的问题。”
顾敬翎似觉得自己这儿子有点想法,招了招手,把顾言叫到跟前,“你如何想的?”
“我没如何想,不是怕热嘛,不热不就好了。”顾言理所当然地说着,没考虑过军费的问题。
“浑小子,那东西要钱买,钱哪儿来啊?”顾敬翎抬手推了一下顾言的头,有些气恼。
顾言扶着头,皱起了眉头,他从不缺钱,怎么能想到钱哪儿来呢?
众人看着顾言笑了起来,左柯也偷偷在箱子后边儿笑了。
顾敬翎看着自己这儿子没个正形儿,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却也怜惜他自幼没了母亲,并不曾过多责备,“去,外边儿玩儿去,书读好了再来管这些事情。”
顾言哦了一声往外走,走到一半,看见个影子闪到了箱子后边儿,眼珠一转,继续往外走。
他出了帐子,翻下台阶,躲到了一堆箱子后边儿,静静等了一会儿,看见了左柯从帐子里蹭出来,四周张望了一番,似是在找什么,最终无果,便下了台阶往那粮仓去。
顾言觉得奇怪,怎有个男孩儿在营里,定是谁家的毛孩子,于是跟了过去。
转过一堆装满了麦子的麻袋,奇了,人不见了。
顾言四处张望了一番,附近除了装粮的车子,和各种蓄满了粮草的麻袋,便就是捡着地上残余果腹的鸟雀。
他不信,他还能跟丢人?
于是开始寻找,一个个角落搜着,可最终无果。
怎么办呢?往回走,回到军帐边上,站在了一个孤立的箱子附近,而后转身走了过去。
就在他靠近的时候,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孩儿窜了出来,撒腿就跑。
“站住!什么人?!”顾言翻过一堆堆物件儿,绕过一摞摞的兵器,追到最后竟又跟丢了。
左柯此时钻进了顾敬翎的寝帐里,他想着“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注1),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注2),结果顾言却进来了。
他往床上一坐,跑累了,无趣,躺下歇会儿。
左柯躲在柜子后面大觉不妙,这要是老侯爷回来了他便跑不掉了,于是蹑手蹑脚地往外走,趁着顾言还躺在床上,看不见他。
谁知顾言忽然坐了起来,两人一时四目相对,左柯看着顾言愣了须臾,而后转身就跑,顾言忙起身追他,却绊到一旁的桌腿。
桌案被拖歪之后还猛地晃了几晃,蓄着墨的砚台也随着桌案晃了几下,里头本该安安静静的墨汁摇摇摆摆中扬了出来,墨色细流淌在了纸上,顺着褶皱纹路,又流到旁边的文书里。
顾言忙着追出去,一点儿没发现。
顾敬翎回到帐中,走到案边正准备拿起笔来,却眼见桌面上一片狼藉,气得大步走到门口,掀开营帐的幕帘,吼道:“来人!”
左禄正与刚跑回帐中的左柯吃着饭,听见了声音,放下碗筷忙赶了过去,左柯怕是自己惹了事,埋头吃饭,全当不知道。
左禄快步赶到顾敬翎面前,拱手拜道:“侯爷有何吩咐?”
“你,可见着顾言?”
左禄不明缘由,左右张望了一番,“回侯爷,没有。”
“去把他抓回来!”顾敬翎气得声音都嘶哑起来。
左禄觉得事情应是很严重,忙赶着去寻。
顾言此时没抓到人,心里不爽,正在营帐外边儿瞎逛,吹着凉风舒缓一下挫败感。
左禄远远看见了少年一头乌发甩来甩去的身影,大喊了一声:“少主!你又闯祸了!侯爷喊你回去!”
顾言懵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闯什么祸了?不行,今天没抓到人,自己也不能被人抓到,撒腿就跑。
左禄眼见他往外跑,从身旁抓了根绳子追了上去。顾言跑得快他是知道的,可他儿子跑得也快,要怎么抓,他有经验。
套马的绳圈一甩,稳稳落在了顾言身上,再一拉,顾言登时倒地,还被往回拖了两尺,摔得生疼。
左禄可不管他疼不疼,走过去用绳子绕着他缠了好几圈儿,揪着顾言的衣襟把他拉了起来,“少主,侯爷有命,您莫怪。”
顾言是倒霉了一整天,灰头土脸地回了营帐,官兵们看见他被绑回来了,有的偷笑,有的觉得有些可怜,上前询问。
左禄只说是侯爷让抓的,他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顾言被推回帐中,顾敬翎的气也已经消了大半,看见顾言脏兮兮地被捆了回来,有些惊讶,看了看一脸毅然的左禄,“那个……把他松开。”
左禄应了声是,解开绳子,松开了顾言,“侯爷可还有吩咐。”
顾敬翎摇了摇手,“没有了,回去歇着吧。”
左禄点头退下,留下了满脸懊恼的顾言。
“你小子,你自己看看。”顾敬翎皱着眉头看他,指了指桌面。
顾言是不服气的,他觉得明明什么也没干,可走到桌边一看,他自己也惊到了,想起了早些时候是撞了一下。
“父亲,我不是故意的,我就碰了一下,我都不知道……”
“你啊,这幸好是我的营帐,你要是到别人麾下,这是要几十军棍你可知道?”
顾言不吭声,他当然知道,可是今日倒霉的很,不想说话,忸着脾气。
顾敬翎见他不说话,叹了口气,“你明日回家去,我忙好了便回去了。”
顾言应了声是,转回自己帐里去。
康平十六年八月廿六
顾言收到了武初明的急报,此时亦觉得不能耽搁,收拾了一下,便带着晚宁往雍州去。
晚宁不喜欢那马车,摇摇晃晃,还慢,于是便卸了。
两人骑着马一路飞奔,畅快得很,怕下雨?没事,晚宁特地到市集里买了把伞背着。
这样从竟州到雍州只要一日便可,晚宁谋划起来,勒了一下马,慢慢走一走,“猴子,我们晚些去王潜家里吃饭,然后去上次那里,那个酒馆,去看舞姬跳舞可好?”
“看舞姬可以,你可不要再抢人家饭碗。”顾言想起晚宁上次跳的舞,垂眸轻笑,意犹未尽。
晚宁懊恼,她并不记得自己具体干了什么,“我何时抢她饭碗了?我怎不知?我也没觉得醒来时吃饱了呀。”
顾言引马走近她,探过身子,凑到她耳边,“你扯了人家披帛,舞到我脸上撩拨我,整个酒馆的人都见着了。”
“那也怪你给我喝了奇怪的东西。”晚宁转开脸去,有些害羞,也有些不服气。
“是是是,怪我多心,怪我小气,怪我想的都是你。”顾言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不管如何,你是答应了嫁我的。”
晚宁见他四处看,自己也四处寻找起来,“你在看什么?”
“我在找王潜的眼线。”顾言回过神来,神神秘秘地说道。
晚宁自己又寻了一遍,“我怎么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可他就是什么都知道,我估摸着他已经知道我们来找他了,又或者快知道了。”顾言说的有点愤愤不平。
晚宁觉得无妨,“总归他不是害你的,知道就知道吧。”
“不行,总有一天我要给他的眼睛全抠出来。”顾言总有些好胜的小心思,常如孩子般赌气。
晚宁不觉得有什么,笑了笑,没说话,牵着缰绳随着马儿摇晃起来。
“你怎不说话?”
“说什么?”
“我说错了?”
“没有,你一直都这样呀。”
两人相互看着,都没说话,似又说了很多话。
看着看着晚宁忽然撇见顾言身后山腰上有个影子从林子里闪过,消失在了枝叶交错的树丛里,“你后边儿。”她眼神里忽然兴奋至极。
顾言见状,转头望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什么?”
“眼睛。”
晚宁抬手指了一下前方官道的拐弯处,“他应该去了那里。”
顾言什么也没看见,只是顺着她指的方向细细寻找。
晚宁伸手拍了拍他,“看谁先追到他?”
“好啊。”顾言拉了拉缰绳,来了兴致。
于是,幽幽林间,两匹白马如踏云奔起,一步步践碎了满地的枯黄,片片碎叶扬在身后的风里。
晚宁高声喊道:“这应是每一里就有一个哨,他们要比我们快,才能让王潜先知道我们来了,要是我们比他们快,那便能给王潜一个大惊喜!”
顾言觉得此间畅快,目光清亮,“他们在山上,少了弯绕,阿宁觉得,可跑得过?!”
耳边的风卷走了秋日枯败的消沉,托起落下的金缕绕在簇簇日光之中。
晚宁看了顾言一眼,望见了他眼里再现的少年意气,“不试试怎么知道?!”
注1:摘自《孙子兵法》
注2:摘自古龙先生的《十三郎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