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瑶带着两个护卫,踏着五仙族人的歌谣离开了黎宫,她踏过溪流,转着手中的串铃,对那住了二十年黎宫毫无留恋之意,很快便走出了琼山。
她一路往东,奔着越州而去,一路上看见不少从未见过的景致,官道上络绎不绝的车马,大江上帆桅成林的港口,藏着各色小食的简陋茶摊,孩童失落的风筝,对她来说都很新鲜。
她生来一副清澈纯粹的眉眼,又极爱笑,一路上遇到的过路人都愿为她指路,有的还送她干粮和一些大俞才有的小物件,她细细收起,在路上送给偶遇的过路小孩儿。
到越州的那天正巧碰上宴白大婚,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仪式,一路跟在接亲的队伍旁边,本是想看个热闹。
走着走着听见身旁同样看热闹的人说,这是广陵侯府的都尉成亲。她心思一动,想起了自己来越州的原因。
她动作灵巧,踩着串串银铃轻响,左躲右闪地一路往前,穿梭于满大街凑热闹的人群中,一路跟着接亲的队伍,到了侯府门口。
她也不知道哪个是顾言,眼里只看见侯府门口正中间站了个乌发半束,眉宇清冷的男子,生得如刻如画,一身玉白绣银的云纹大袖袍懒懒散散地穿在身上,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和凌驾众人的威严。再看他手里,牢牢牵着一个云鬟雾鬓却只饰一支银簪,眉眼如画却灵动活脱的姑娘,她亦挽着他的手,看高兴了还摇一摇,他便满眼柔情地望着她。
她痴痴看了半晌,身后两个高大魁梧的守卫才挤过人群跟了上来,站在她身边。
“族长在看什么?”其中一个守卫问道。
临瑶回过神来,望向那个守卫,“我在找顾言。”
这是身旁的过路人听见了,转头一看是个异族女子,便好心与她说:“门口那个牵着夫人的便是侯爷。”
临瑶眸光一亮,果然。
她亦不知什么是儿女之情,只觉得自己喜欢,便可要来,于是趁着夜里大摆宴席,所有人都喝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借着晚风,送了个礼。
侍卫把她拦下,看着她捧来一个琅彩璎琳的礼盒,不敢随意收下,便想着先打开检查一番。
殊不知那盒子一开,涌出一股冲天的异香,随着风,迅速蔓延了整个侯府。
顾言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屋子里,手脚皆被捆了起来,可捆他的绳子竟是五彩的长命缕,在他腕上绕了许多圈之后打了个死结,他便知这定不是惯犯,这种装饰用的绳子,只要多用力拉扯,便会逐渐松散。
他佯装不知,垂着眼眸看着地面,等着,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胆子大到敢绑他。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门外传来了一串银铃的声音,他回想起夜里晕倒前听见的声音,如出一辙,于是他闭上眼睛,装作还未醒来。
临瑶推开门走了进去,见顾言还没醒,蹲到他跟前,诧异道:“怎么还不醒,是我药下猛了?”
身边一个守卫出了个主意,“要不要拿水浇一浇?”
谁知临瑶站起身便呵斥道:“这可是我的夫婿,要不要我先用虫水浇一浇你?!”
那守卫吓的往后推了一步,低下头不再言语。
顾言此时大概猜到了这女子究竟是要干什么,睁开眼冷冷看着她,“姑娘,我已有妻室,还请自重。”
临瑶被忽然传来的话语声吓了一跳,转身撞见顾言修罗般的眼神,霎时间无措起来,双手前后拍着刚刚及膝的裙摆,银饰一阵轻响,她只尴尬地笑着。
“姑娘从哪儿来?”顾言打量了一番她的衣着,觉得从未见过。
临瑶哪里有什么坏心思,就是想抢个好看的夫婿,于是笑道:“我是五仙族长,我叫临瑶。”那笑清纯可人,毫无戒备。
五仙氏族,顾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姑娘来越州做什么?”
“我听说你生得极好看,便来抓你做我的夫婿。”临瑶大胆地说着实话。
“听谁说?”顾言见这女子似是不谙世事的模样,顺水推舟。
“刘伯伯,你们的王爷。”临瑶此时是极骄傲的,意思是她有亲王撑腰。
顾言一边问着,一边慢慢转动着手腕,那五彩绳已松了大半,“你可知他杀了你父亲?”顾言是觉得,即是不谙世事,那就给点猛药,让她清醒清醒。
临瑶似是听了什么荒谬至极的事情,看着顾言的眼神开始有了些气恼,最后脸上凝滞出一瞬苦笑。
“你说什么蠢话,是刘伯伯救了我们全族!”
“嗯,把你们全族推进火坑,然后拉出来,确实也是救了一救。”顾言此时双手往两边一拉,五彩绳从他手腕上一圈圈地落到了地上,而后又把脚踝上的绳子用力扯开,扔到了一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两个守卫迅速站到了临瑶身前,可临瑶却不肯,呵斥他们退下。
她望着顾言,眼中有惧怕,也有火气,她一步步靠近顾言,问道:“你可有证据?”
顾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双手一摊,“没有。”
临瑶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好笑,“简直是胡说八道。”她转向一侧,似赌气一般。
顾言不屑与她争辩,左右这几个人也没一个打得过他,拍了拍袖子,“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两个守卫见他往门口走,大步上前欲将他擒住,却瞬间被反剪了手,一个被踹到一边撞在了墙上,一个被砸了两拳,掀翻在地。
临瑶见此场景,心惊之余,掏出来一个小银瓶,往顾言脸上一挥,细细的粉末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香气。
顾言瞬间衣袖一扬,捂了口鼻,却还是被一阵晕眩感攀附了神识,眼前景象逐渐开始晃动。他甩了甩头,背靠在门上,一只手抓着用衣袖挡着脸,一只手颤抖着摸索身后开门的把手,可终究无果。
临瑶此时走近他,纯澈的脸上出现了一点凶狠,“你最好听话些,这可是蛊毒,吸多了可是会疯掉的。”
顾言冷冷一笑,神色一凝悬身一脚踢在临瑶肚子上,转身用力拉开了门,一道日光刺入眼中,他暗觉不妙,逐渐失去了知觉。
晚宁夜里询问了一众侍卫,他们皆说什么也没看见,只有门口当值的两个说看见了一个足缠银铃的异族女子,送来的盒子里散发出了奇异的香气。
晚宁一声去找,侯府的侍卫便披着夜色全都奔进了空荡荡的街市里,在各大客栈、商铺、库房里一一搜寻,皆一无所获。
那些弯弯绕绕地巷子里,倒有些异香的余迹,可每每寻到,追踪的侍卫便逐渐昏倒在地,故而直至天亮,也未曾看见所谓的异族女子。
武初明和风如月则跑到了军营里,让陈清召集了数百名官兵,皆进城搜寻。城门直至天亮也不曾打开,紧紧的锁着,百姓们皆不明缘由,纷纷议论猜测起来。
晚宁留下淳安婉和王潜在侯府守着,自己也奔了出去,四处寻找,可除了巷子里找到了几个倒地的侍卫,别无其他。
她四处跑着,钻进每一个看起来能容人的角落里,一直到耀日当空,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她也不肯躲一躲,茫然之中,她站在街上不断地张望,看着官兵和侍卫来回巡查。
顾言再醒来时,被关到了一个地窖里,里面只点了根蜡烛,四下无人,角落处滴滴答答地渗着水,散发着一股腥臭味。那水淌到了他的脚边,浸湿了他的衣摆,他嫌弃般皱了皱眉,挪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捆上。
他被带走太久了,心知晚宁定心急如焚,于是自己也急了起来,扶着生满霉菌的墙面,站起身来,脑子里还有些许昏沉,脚下也一阵漂浮。
他扶着墙往楼梯上走,走到顶端,用拳头狠狠砸着盖在出口处的木板,直到指节都淌出血来也不停下,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力,木板上的血迹也越来越多。
而后他听到了银铃声,心声一计,不声不响的等着,等着木板被打开。
临瑶的守卫扭开已经在一次次重击中松松散散的生锈的锁勾,掀起木板赫然一大片斑驳的血迹映入眼帘,还没来得及反应,顾言翻身而出,目光一凛,顺手便打晕了临瑶。
那两个守卫慌了神,仗着自己身型魁梧,直直冲上去,拳头手脚一顿乱舞,顾言无心回击,闪过了他们,跃上了临近的房檐。他回头看了一眼,这竟是一处破落的旧宅,四周一片荒野,离越州大概亦有数里之遥,倒是个不错的发现,
可此时无暇细想,他只想先回去,转身越过墙垣往越州的方向奔去。
此时天光已逐渐沉入墨色之中,越州城中一片纷乱,官兵站了满街,百姓们看见侯爷的夫人站在街上,便上前询问,晚宁只说城里进了贼人,让他们多多小心。
叱罗桓此时在街上找到了晚宁,“晚晚姑娘!”为了不增加晚宁的忧虑,他特地挂上了一脸活脱的笑容。
“叱罗,你去找谁了?”晚宁此时有些疲惫,可心里却不安的很,无法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