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流逝,天边慢慢开始露出鱼肚白时,昏睡中的楚墨城也醒了过来。
无数的记忆在楚墨城的脑海里涌现,他慢慢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对面软塌上正熟睡着的少年。
楚墨城很快意识到了眼下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因为在他的记忆里明明自己才刚为自己的侄儿楚璃樱安顿完身后事。
因楚璃樱生前并无子嗣,一国不能一日无君于是他便顺应继承了王位,今日才刚批完堆积许久的奏折,到了子时才堪堪躺龙床上歇下没多久,怎么这一睁眼便又是另一番景象。
而此时眼前的少年……怎会是他。
楚墨城想起身,却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他疼的发出一声闷哼。
软塌上的沈温年被楚墨城的动静给吵醒了,他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整个人恍恍惚惚的,然后和床上的楚墨城对上了视线。
四目相对,沈温年眨巴了几下眼睛,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你醒啦?”
楚墨城看着眼前这张极好看的脸,上一世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着,再次看到这张脸,两世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然。
沈温年下了榻,来到床边低头看着躺在床上还动弹不得的楚墨城。
沈温年这才看清那人的眼睛,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眸中犹如深井一般幽静冷厉,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带疤的那只眼睛瞳孔的颜色很浅,看那道狰狞的疤痕也不难猜到那估计对那只眼睛也造成了不可估量的伤害。
楚墨城见少年盯着自己的右眼看,才意识到他脸上的面具不知何时已经被取下来了。他下意识的低下头避开少年打量的目光,他的眼睫轻颤,手掌微微握紧,因太过用力而有些微微颤抖。
“你好些了没?我跟你说,你今日遇到我真的是走了八辈子的好运了,要不是我……”沈温年吧啦吧啦自顾自说着,根本没注意到躺着的人的神情。
楚墨城眼睛一颤,他本以为少年会像其他人一样用惊恐排斥的目光看待自己,没成想眼前的少年进绝口不提他的相貌,反而站在自己跟前面不改色叽里呱啦康康而谈。
好像一点儿也不怕自己一般。
上一世,少年应该是非常害怕自己的,那时候他甚至都还没有摘下面具。而现在站在自己跟前的少年确毫无异样的活泼的跟自己说着话。
这让他有些费解,这一世遇到的人和上一世遇到的是同一个人吗?但看相貌和声音他应该是没认错人的。
犹记得那夜,自己强撑着快要模糊的意识,艰难的睁开眼睛看了少年一眼,少年似乎是被他吓到了一般,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你,你是何人!”少年说话的声音都在打着颤。
“水……”楚墨城虚弱的发出一点声音,他渴极了,浑身滚烫难耐,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便晕了过去。
之后,楚墨城只知道他在地上躺了一夜,第二日他便被自己的属下带走了。
不久后他便得知那少年已经被自己的侄儿和苏琰家的三小子一并联手给处置了。
……
“喂!你发什么呆呢?”沈温年看他愣愣的看着自己好一会儿了也不说话,不会是脑子摔傻了吧。
楚墨城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沈少年温声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嗨,也没什么,毕竟也是一条命,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见死不救是吧。”沈温年摆摆手不以为是道。
“那啥,你,你是刺客吗?”沈温年小心翼翼的问道。
楚墨城看着少年小心翼翼的眼神觉得有些好笑,他轻笑一声道:“不是。”
“嗯?那你是什么人?怎么还被人追杀啊?”
沈温年心想,他既然不是刺客,那难不成真是什么王爷世子啥的大人物?
看他的装束的确也不像普通人,一身通体玄色的窄袖锦袍,袖口处还镶绣着金色祥云纹,腰间还系着朱红白玉腰带,上边挂着一块墨色腰佩,气度看着富贵优雅,唯一与之格格不入的便是那面已经被自己取下来随意放在床案旁的白色面具。
楚墨城垂下眼睫,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
沈温年见他不说话,便也没强人所难,道:“没事,不想说就别说了。”
楚墨城淡淡的回道:“现在还不太方便,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咦,搞得这么神秘,难不成真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没事没事,你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吧。”说着沈温年取来外衣穿戴整齐后便出去了。
楚墨城呆呆的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最后想到他刚才笨拙的穿衣梳头的样子,嘴角不禁扬起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辅相府膳厅内,沈白和柳氏正与沈牧之闲聊着。
沈温年难得今日起了个大早,还以为自己是最早的那个人,没想到刚到膳厅就看到自己爹娘以及沈牧之??
天啊,古人都起这么早的吗……
沈温年还没踏进膳厅柳母就瞧见他了,朝他招手道:“哟,年儿今儿个起这么早呢?快,快过来坐下吧。”
“父亲,母亲安。”沈温年给他们请了安,便坐到了沈牧之旁边。
“阿年今日怎么起这么早”沈牧之看着沈温年衣襟处有些歪斜,便伸手很自然的给他整理好,然后温声问道。
“可能这几日睡的多了吧。”沈温年一边喝着碗里的白米粥,一边有些不自在道。
“哼,既然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看你明日就该回国子学去了。”沈白不冷不热的道。
“是,父亲说的是。”沈温年霜打的茄子般回着沈白的话,声音都懒懒的。
柳母和沈牧之看着他的神情,又好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这几日好好把学的书温习温习,这几日都不知道落下了多少课业。”
“是。”
沈温年虽然请了假不用去国子学上课。但课业一天也没有落下,每天晚上沈牧之都会过来给他补课,这和在国子学上课有什么区别?
沈温年他不想学习,他只想做一条快活的咸鱼啊。
吃完早膳后,沈温年顺手拿了两个包子,说是温习课业时肚子饿了可以填填肚子。
沈温年开心的拿了包子就要走。
一个下人走了上来,俯身道:“老爷,镇北侯来府中拜访。”
沈白忙说道:“快请侯爷去正堂。”
转而又对沈温年说:“你且先回去吧,唤你时再过来。”
“是。”
沈温年回了房间,便见那人正艰难的挪动着身体想要起身的样子。
“哎,你别乱动啊。”沈温年连忙跑过去按住他。
此时这人已经又将那面白色面具带回脸上了,沈温年见一愣。
“你要干什么告诉我就好,一会伤口又裂开了就麻烦了。”
楚墨城紧紧地闭着唇,有些委屈又有些难以启齿的看着少年。
沈温年天真无邪的看着他,也不催促他,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过了一会儿,楚墨城才小声的吐出两个字。
“小恭。”
“……”
无形的尴尬漫延至整个房间。
呃……但沈温年都已经说了要帮他了,便硬着头皮道:“你稍等一下。”
楚墨城脸颊漫延开来一抹淡淡的红晕来,薄唇紧绷,这是他两世以来唯一一次无比想找个地缝装进去的时刻,太丢人了。
没一会,沈温年便找来了一个夜壶,他望向床上躺着的人:“你,你不介意我帮你吧?”
楚墨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沈温年见他同意了,便小心翼翼的把他扶坐起来,抽了个枕头放在床头让他靠着,然后便盯着他的裤腰带道:“那我给你解开了啊。”
说完便要伸手去解那人的腰带,可沈温年探过去的手腕却忽然被抓住,那人修长的手指骨力道有些重,抓的沈温年有些疼。
“嘶……”沈温年发出一声痛呼。
楚墨城见状连忙放开他的手,慌张道:“抱歉,我,我左手还能用,我,我自己来吧。”
“哦哦,好,好的。”沈温年简直尴尬极了,自己刚才竟然想要手把手帮他嘘嘘!救命!这又是什么社死现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