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两人的结婚流程不对,以至于后续总能冒出点猝不及防的事。
当初领证的着急,林纵除了想尽快把宁嘉留在身边外,同样的,也不想顺从双方家长的意见。
从岩市寄回来的除了衣服,还有一些宁嘉怎么看都不想丢弃实际上却又没有用处的东西。
衣服挂进衣帽间,那些所谓的成长的回忆被宁嘉连着箱子送进储藏室。
收拾完东西,宁嘉又去陪富贵待了一会儿,书房明天开始装修,晚上林纵也在把一些重要的文件收拾上楼。
宁嘉这只猫养了七八个月,感情是有的,但好像不是很深的样子,心情好的时候才和宁嘉贴得近一点,心情不好,随时随地和宁嘉保持一米的距离。
宁嘉追得累死了,躺在地上,偏过头看他们家猫兄弟:“这么热的天,你不热是吧?”
富贵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宁嘉朝他侧了个身。
富贵机智地后退一步。
在房里待了没多久,宁嘉便上楼洗漱了,林纵没收拾完,他也不急着睡觉。
今夜难得有一点月光,宁嘉盘腿坐在沙发上,脑袋仰得高高的,给江软发消息:看月亮。
林纵推门的时候只有一点点声响,宁嘉还是听见了,扭头看过去,脸上还带了点沉静下来的安逸。
迎着宁嘉的目光,林纵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怎么不睡觉?”
这下宁嘉要低头去看林纵了,他难得这样柔和的笑,似乎对生活很满足的样子:“今天有月亮。”
月亮很亮,也很漂亮。
宁嘉抬头示意林纵去看,林纵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宁嘉:“看到了。”
“嗯?”宁嘉愣了一会儿,见林纵还在看他,笑了起来,“什么啊。”
林纵好像说了句很土味的情话,但因为是林纵的关系,好像也不怎么油腻。
林纵捉着宁嘉的手,递到嘴边,吻了吻手背:“我爸让我们明天去家里吃饭。”
宁嘉无奈,哭笑不得地说:“他们是成心的吗?上次也这样,算好了时间来找我们麻烦。”
话是这样说,他看起来却真的很高兴。
“凑巧吧,”林纵淡淡道,“我们才刚结婚,背后有利益牵扯,估计早就迫不及待了。”
宁嘉这才发觉不对,他看向林纵,仔细去看他的眉眼、神情,其实并不明显,所以宁嘉迟钝了很久,才发现林纵的心情似乎并不好。
小时候想过的,如果要结婚肯定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但宁嘉不知道,未来会有那么一天,他和一个人结婚,竟然是为了成全旁人的利益来往。
宁嘉的手垂在身侧,林纵的掌心仍然覆盖在上面,宁嘉翻过手,和林纵短暂地握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牵手是因为想要安慰另一个人,手心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学长,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嗯。”林纵朝他笑了笑。
宁嘉看着林纵,只希望学长可以快乐一点,不要在月亮面前有这么难过的表情。他问:“那你要不要告诉我?”
林纵说:“好。”
宁嘉拍拍身边的沙发让林纵坐,林纵握紧了他的手,没有要动作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林纵开口:“我很讨厌林平生。”
林纵很虚伪,因为想要给宁嘉留下虚伪的好印象,所以总是温和总是在笑,总是装作友善,甚至在宁嘉面前喊林平生“爸”。
但林纵很讨厌很平生,说厌恶可能会更准确一点。林平生把林纵带给身边,把私生子介绍给所有的亲戚朋友,无视他们脸上的表情,孜孜不倦地表达他对私生子的喜爱。
林纵只觉得作呕,每一个需要站在林平生身边的时刻,总会让林纵想到母亲亲手把他送到林平生身边的那一天。
某些事上林纵不止要羡慕江软,还要羡慕闻凯,至少闻家对闻凯态度鲜明,不屑于装模作样。
宁嘉从林纵面无表情的一句话里很好地理解了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我讨厌吴良仁一样对吗?”
“不够准确。”
宁嘉就笑了下,觉得学长连坦诚都是帅的,林纵讨厌一个人,宁嘉却觉得他酷得不行。
“那肯定不一样的,”宁嘉也用力握着林纵,“毕竟你们有血缘关系,对吧。”
林纵看向宁嘉。
宁嘉朝他笑笑:“学长,我没和你提过我的亲生父亲,他和吴良仁有不一样的坏,但你如果问我谁更坏一点,我肯定会说吴良仁。”
“我的亲生父亲是个赌徒,原来好好的家因为他散得一干二净,我应该恨他的对吧。”
宁嘉回想着,只觉得那段记忆太遥远了,快要想不起来了,所以提起来也不觉得难受:“但是我爸死了很多年了,我不知道是因为时间太久的关系,还是他没有那么坏的原因,我其实已经不恨他了。”
“但是我真的很讨厌吴良仁啊,很纯粹的憎恶,他把我妈当傻子耍,也不把我当人看,他就是电视剧里很坏很坏的那种人,但我妈竟然还看不出来。”
像林纵这样的人,在宁嘉面前说一句“讨厌”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宁嘉也知道林纵不想多说,最后反而自己说了很多。
林纵不知道在宁嘉心里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宁嘉好像总是这样,想要护着林纵,守住他的尊严,把他捧到很高的地方,连林纵自己都不可以说一句不好的话。
“你父亲怎么死的?”林纵便问。
宁嘉以前总是不愿意讲,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事,也羞于提起,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瞒着林纵。
“出车祸,赌桌回来的路上意外去世的。”宁嘉抿了抿嘴,说了实话,“那个时候虽然很伤心,又觉得他死了也挺好的,活着一直害我和我妈。”
林纵温柔地摸了摸宁嘉的头发:“你妈妈生病了吗?”
宁嘉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眼睛突然红了:“她不肯做手术,说会变丑,怕吴良仁不喜欢她。”
宁嘉对吴良仁更讨厌的原因是许诗瑶的不信任,但凡吴良仁给许诗瑶的安全感足够,不至于让这个傻女人连命都不要转而选择守护爱情,让宁嘉这么伤心。
宁嘉真的很怕许诗瑶会离开他,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林纵很轻地摩挲着宁嘉的眼尾:“明天晚上我们去林家。”
宁嘉点头。
林纵说:“林夫人不在。”
宁嘉表情一顿。
“林平生把我带回去后,林夫人就从家里搬出来了,他们没有离婚,林少也经常回林夫人那里,”林纵平静地在叙述让他觉得不屑的事,“林夫人瞧不起林平生。”
宁嘉梗着脖子:“那我也瞧不起。”
林纵被他逗笑,牵着宁嘉的手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那我讨厌林平生呢?”
两人还手牵手,像是婚礼宣誓那样面对面,互相对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宁嘉觉得那样的眼神还挺深情:“那我也讨厌他。”
林纵便笑:“谢谢你讨厌他。”
宁嘉看迷了眼,问道:“学长,我讨厌他的话,你会开心一点吗?”
“会,”林纵看着宁嘉说,“我很开心,你陪我一起讨厌他。”
林家主宅有个很大的院子,因为太过震惊,进门的时候,宁嘉爆了声粗口:“资本主义的奢靡生活。”
林纵很轻地笑了声。
宁嘉边看边笔画:“他自己住这么大的房子,给你买那么小的呢?”
“小吗?”林纵问。
宁嘉说这话纯粹就是看不顺眼林平生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连林纵讨厌林平生的原因都一知半解,仅仅只是林纵昨天的一个表情,就足够让宁嘉讨厌林平生很久了。
“小啊,很小。”宁嘉睁眼说瞎话,从小到大他就没有住过带院子的房子,那都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林纵那套别墅带的院子虽然比不过林宅,但也有几百平方。
林纵在宁嘉耳边悄悄说了个数字,宁嘉惊讶地锁喉,噎了一下:“哦,是吗,那,那还挺值钱的。”
以往车里直接开进宅子,也不需要走那么长的路,今天林纵特意把车子停在外面,和宁嘉在院子星星点点的路灯下走了很长一段路。
宁嘉看了一会儿,问:“学长,你小时候住这里吗?”
林纵:“嗯。”
宁嘉问:“住到几岁?”
林纵没有隐瞒:“我八岁的时候来的林家,十二岁以后一直住在学校,十八岁那年搬出去的。”
宁嘉皱着眉:“初中一直住校吗?寒暑假呢?”
离宅子还有一段路,林纵牵起宁嘉的手,回忆起那段曾经:“我成绩一直很好,小学跳了两级,初高中的时候所有的竞赛班都有上,辅导课也去,时间安排满了就没空回家。”
最开始跳级是年纪太大了,快要九岁的时候才转进林平生安排的贵族小学,再后来努力学习是为了不想回家,林纵没有刻意让自己的人生过得和别人不同,他只是不想回家。
林平生自认为负责,知道林纵不想留在林家也没有过多要求,房子是早就买好了,林纵成年那天林平生把钥匙交给他。
但那几年林纵除了学习也有自己做一些兼职工作,他攒了一点钱,租了套房子,没搬去林平生给他的别墅,却有了自己的家。
闻凯是新家的第一个客人,他给林纵买了张长沙发,最先躺进去的却是他自己,整个人陷在沙发里:“老头子对你挺大方,还以为你会把钥匙甩给他脸上。”
林纵也把那串数字告诉了他。
闻凯差点从沙发上摔下来:“哦。”
“啊!”宁嘉星星眼,“学长,你果然从小就很优秀。”
“是吧。”不管那些优秀是因为什么,林纵优秀都是不争的事实。
宁嘉狂点头:“学长,我觉得你很厉害。”
“你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
林纵看着他:“你也很厉害,所以我们才在那所学校相遇。”
宁嘉星星星星眼。
主宅门口站着人,宁嘉远远看见就松了手,才反应过来他和林纵牵着走了好长一段路,黑暗中宁嘉有点脸热。
“少爷。”佣人打招呼。
林纵淡淡地:“嗯。”
临进门的时间,宁嘉和林纵讲悄悄话:“怎么和电视剧演的一样。”
宁嘉满脸嫌弃的表情,林纵解释说:“林家富了好几代,传下来的老旧观念,没有谁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宁嘉问:“学长你呢?”
林纵说:“我也是穷人出生。”
这么一本正经,宁嘉肩膀蹭了蹭林纵,笑着说:“我买奶茶粉泡给你喝啊。”
林纵睨他:“不要珍珠。”
宁嘉笑死了:“好的!”
家里有聚餐,会比平时热闹一点,林少老早就在家里等了,偌大的客厅里,就坐了他一个人,脚上穿着鞋,翘腿搭在茶几上,手上叉着一块水果往嘴里送,看见林纵和宁嘉进来,不屑地哼笑一声。
林纵没听见似的,表情都不带变得,揽着宁嘉往楼上走:“还早,去楼上坐坐。”
宁嘉知道林纵的意思,不理乱叫的癞蛤蟆,他懂的。笑嘻嘻地看着林纵:“去你的房间吗?”
林纵也垂眼看他:“嗯,有很多奖杯。”
“真的吗?”宁嘉是真的很惊讶。
其实林纵说的很对,能考上和林纵一样的大学,宁嘉也觉得自己很厉害,但宁嘉确实慕强心理严重,读书厉害的,工作能力强的,打游戏厉害的,这样的人他都会很喜欢。
“真的。”
恰好是两人经过客厅,恰巧电视声音停顿,林少在这个时候清晰地听见两人的谈话,而有个男生正巧从卫生间里出来,林少搂住男生的腰往怀里带,喊了声:“宝贝,怎么这么久。”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宁嘉要死了。
鸡皮疙瘩搓了一身。
宁嘉打了个哆嗦,逃似的拉着林纵赶紧往楼梯口跑,声音半点没收敛:“恕我直言,幸好你和他不是一个妈生的,土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