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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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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四,皇阿玛回宫,我方才得机问胤祥:“马尔汉不是六月才迁左都御史吗?怎么又改迁兵部尚书了?”

“许是皇阿玛见他年岁大了吧。”胤祥随口告诉:“毕竟都六十六了。俗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似李天馥今年不过六十五,还小马尔汉一岁,可不说没就没了?”

一部尚书才是从一品,如此将来冥旌上方能按照死者为大的通例虚抬一级为正一品。

“原来是这样,”我恍然:“我就说嘛,怎么大学士也四个四个的点了!”

“皇阿玛念旧,就是……”胤祥摇摇头,改口问:“四哥,四嫂好吧?”

“好!”我邀胤祥:“十三弟,今儿你才刚回宫,旅途劳顿的,就算了,明儿吧,明儿你去我那儿,我府里现有庄子送来的新鲜鹿肉,咱们围炉烤肉!”

宫里人多眼杂,还是我府邸说话方便。

……

隔日散了早朝,胤祥和我一块出宫。看到武大忠手里提的包袱,我讶异:“这是什么?”

胤祥笑:“四哥,年初南巡,我原捎了两样南边的洋货给您,没想现才收拾出来。”

我了然。过去半年弘昐、敏妃、弘昀的事一桩赶一桩,无论我还是胤祥都没心情玩笑。

等不及回府,马车上我打开包袱,眼见是两瓶葡萄酒、一对西洋玻璃杯、一套西洋美人画册、一套西洋风景画册,我抢先翻开了美人画册。

入目一张春宫,我慌忙合上。

呵,胤祥失笑:“四哥,这是西方传教士的画册,画的是亚当和夏娃。”

我知道亚当和夏娃,也知道他们在伊甸园时没穿衣服,但为人这么栩栩如生地画出来,依旧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个算他们的祖宗吧?”我有些不知所云。

“要不怎么说是蛮夷呢?”胤祥不以为意道:“四哥,咱们看个热闹就好!”

咳,听着有道理。我竭力镇定地将画册收进包袱,决定没人处再看。

呵,胤祥轻笑一声将脸转向车窗,我自觉耳朵有些烧。

“四哥,”胤祥回头问我:“绮礼跟年羹尧很相熟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

靠近窗口往外瞧,瞧到绮礼和年羹尧站在士子云集的太白楼门口寒暄,我终于找回了思路:“十三弟,你忘了,他两个一科举子,即便早前不熟悉,座师一拜,即是同年,不熟也熟了。”

何况这一科就他两个八旗子弟。

“呵,四哥,您说的是。刚是我没想起科举这些拉帮结派的说道。”

我点点头,没再言语,心里则不免评判一回年羹尧和绮礼交际的利弊。

……

“四哥,”滋滋烤肉声中,胤祥悄声告诉:“谒陵途中,佛伦病了,皇阿玛使罗美诊脉,说是积劳成疾,至多半年就要病乞了。”

听了胤祥的话,我方省起,撇开党争,佛伦这个人其实是干了不少实务的,比如去岁葛尔丹大捷,一应军需粮草都是他给居中调度。

康熙二十七年,明珠一党被革职查办了许多人,后为皇阿玛启用的也不少,但授实权,能主政一方、一部的也就一个佛伦。

“以佛伦的功绩,”我就事论事道:“这个文渊阁大学士可算名至实归。”

胤祥点点头,端起酒杯:“四哥,喝!”

……

喝两杯酒。胤祥提起:“四哥,过去两年三哥使门下大肆收书,据说现在家中藏书已过万册。前两日三哥请太子给他藏书楼题名’协一堂’,又说在城北买了一间楼,打算编一本‘大小一贯,上下古今,类列部分,有纲有纪’的类书。”

“你都已听说了?”

不是昨儿才回京吗?

胤祥笑:“四哥,阿哥所您还不知道?门挨门的,有什么消息都传的很快。”

“昨儿八哥八嫂来阿哥所同九哥说话,叫了十哥、十二哥、我还有十四弟、十五弟喝酒,就什么都知道了!”

我点头:原来是这样!

“四哥,”胤祥问我:“您不打算编撰点什么吗?”

我哑然失笑:“藏文《楞严经》不算?”

胤祥怔了怔,还欲再说,为我抬手拦住:“十三弟,皇阿玛指三哥兼管礼部,三哥搏些文名,也是应该。我管刑部。刑部掌全国刑罚政令,每日所闻所见,无不是凶案恶事。”

“所谓居宜体,养宜气。我不想一身唳气,就当比常人更注重修身养性,学佛修佛,培养一点慈悲心。譬如,姜宸英罪不致死,结果上月病死在刑部大牢,我管刑部在京事,实有觉惭愧。”

胤祥默,我趁机提议:“反是你,十三弟,想好了将来进哪部了吗?”

……

送走胤祥,我问戴铎:“年羹尧是不是还未娶妻?”

绮礼和胤禩走得近,绮霞延袭了宜妃爱保媒拉纤的做派,我可不想她手伸到我的门下。

“嗻!”戴铎答应:“爷明鉴,年二爷说媒人的嘴骗人的鬼,他要娶一个他亲自相看的绝色,打跑了所有上门说和的媒人,至今未娶。”

我愣怔了好一刻,方问:“自古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年遐龄不管吗?”

年遐龄为人谨小慎微,去岁腊月将长女年华舜嫁给了我府邸司房管事胡凤翚。

“爷,年抚台远在湖南,有心无力。京里年家现是年希尧当家。年希尧醉心西洋科技,连科举都无意,至今一个笔贴式,就更不管年二爷的事了。”

眼见年家人指望不上,我思索了一会子我管的可能,良久一声叹息:早前年华舜的婚事我没管,年羹尧的亲事我亦不宜茂然插手。

毕竟我不是胤禩绮霞,即便有些不周,也有良妃、惠妃、宜妃等诸多母妃在皇阿玛驾前代为转圜。

万事我都得谨慎再谨慎……

因为有这么一出,至此每日过太白楼,我都会透过车窗,往外打量一回,瞧瞧举子们的动静。

经常地我瞧到绮礼跟不同的人应酬——年羹尧之外,还有史贻直、潘维震、韩孝基、张三弟、张廷玉、徐本等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

不过不管什么人,无不是青春正好,神采飞扬,宝玉轻裘,倜傥风流,即使立在天下举子荟萃的太白楼,也是骄子翘楚,羡煞旁人。

今天我瞧到绮礼跟范时绎说话时有一瞬的惊讶。

范时绎是我大清文官之首范文程的孙子。范文程五个儿子都很成器,儿子的儿子,孙子,目前已有三个在官场展露头角,不过都放了外任,天南海北的,不在京。

范时绎才刚十六,还没入仕,也没听说科举,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做官”,范时绎的阿玛叔伯不是福建总督、两江总督就是兵部尚书、礼部侍郎,范时绎直接打笔贴式干起,不用五年,就能文升知州,武任副将,比翰林院熬资历才能升官快多了。

范时绎结识绮礼肯定不是为学问,那就是为画。

世家子就没有不喜琴棋书画的,差别只在水平。

可预见的,绮礼凭一手好画,入仕后,交际会有多广,可说前程无量。

……

临近过年,门下纷纷来磕头。

这日琴雅问我:“爷,您可有合心中意的?”

当然有。就是不可与人言而已。转念记起开春才是大选,现琴雅提议我纳人,我思索该不是今儿琴雅在宫里又受了皇太后的排暄?

毕竟我府邸现才一个格格,没有阿哥。

胤禩府邸虽说连格格也没有,但谁叫绮霞身份贵重呢,即便皇太后想敲打,也只能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如此就委屈琴雅,成了靶子。

这原是我的不是。

为免皇太后继续寻隙琴雅,我以为这人还是得抬一个。只是抬谁呢?

去岁抬进门的秀英是门下里挑的,宁芳是宫里指的——我有了主意:“琴雅,府里许多丫头,你看谁合适,抬一个格格。”

上房内静初、理书、裱画几个通房丫头瞬间抬起了头,眼里闪过热切。琴雅目光掠过众人,和煦笑道:“爷既这么讲,那就静初吧!静初原是宫里的老人,伺候爷经年用心,当得爷的恩典!”

抬人的本意是给琴雅解围,再就是给身边伺候的人一个进身机会,至于具体抬谁,我其实不甚在意——又不是绮罗。

既然琴雅指名静初,我慨然应允:“那就静初!”

“静初,”琴雅转向静初:“大喜!”

静初激动得涨红了脸,跪地磕头:“奴婢谢贝勒爷、福晋恩典!”

理书、裱画脸上无可避免地露出失望,我似没看见一般揭开盖碗,低头喝茶。

爷从不亏人。该给的恩典爷不会吝啬,至于谁能领到则就看琴雅的意愿。

总之,爷不会为个妾侍跟琴雅生隙。

腊月十三我二十二岁生辰。不是整生日,太子就没来,不过其他兄弟都来了,如此热闹了半日。傍晚进内宅,不必说,琴雅领着后院妇人又摆了一桌。

宴罢留宿上房。早起睁眼,看到脸面前空荡荡的刺绣五彩鸳鸯的大红枕,竟是较平日更觉出一股繁华落尽的寂寥——俗话说“绣花枕头一肚子稻草”,琴雅上房的枕头里塞的虽是香花香草,但除了比稻草多了点子清香外,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一如我的人生,外表是皇子的光鲜,内里却似箭垛,千穿百孔。

“爷,您吉祥。”丫头理书挑起床帐,琴雅妆容齐整地与我问安。

我最后望一眼空枕上的鸳鸯,坐起身继续我的箭垛人生。

……

转眼正月,各府请吃年酒。胤祥热孝在身,正月不拜年,我这喝年酒的兴致一下就去了大半。及等正月初三,胤褆王府,我见到绮罗,看见她换穿了件新貂褂,大红刺绣牡丹花的缎面跟新娘子的喜服一般富贵吉庆,光彩照人,愈觉孤单寂寥——过了这个年,绮罗就是他人妇了。

我能想她的日子都已屈指可数。

……

回府后我进书房更衣,抬头看见架子上的梅瓶,不免犹豫:再几日,这梅瓶是否也当收了?不然一见就会想。只这梅瓶收了,架子上又当放什么?若还是花瓶,我府邸哪儿再有比梅瓶更好的花瓶?不放花瓶,又改放什么才合适?

……

隔日去胤祉府邸。进门看到曾经的五间门堂已改成跟我府邸一般的三间,我多少有些感慨:不过一年,就已经一场兴衰。今春燕子回时再找不到去岁春天门楼上才垒的新窝。

看到数月不见的三嫂董鄂氏挺着偌大的肚子待客,我下意识地扫了眼她跟前立规矩的侧庶福晋,发现夭了儿子的田侧福晋,王庶福晋都在,独不见去岁四月生产的庶福晋富察氏。

生产至今整十个月未曾露面的妾侍,我凭经验推断多半已凶多吉少。

宫里太多类似的故事,我无意评判其中是非曲直,我能做的就是管好我自己,不造这样的孽。

多行不义必自毙。似胤祉围场几个月都好端端地,偏离敏妃百日就几天了,突然剃头,被皇阿玛降爵,天知道是什么冤孽因果?

待看到绮罗,想着过去两年的相思,我不免想我跟绮罗前世也是有些因果的。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跟绮罗只得相识共席之缘,却无夫妻之份。

今生与我为夫妻的琴雅、玉婷、秀英、懋华、海棠、宁芳、静初,目光从几个女人身上扫过,看到她们眼盯着董鄂氏的肚子,无可掩藏的艳羡,我暗叹一口气:这才是我的因果。

……

正月十五散了宫宴,胤禩邀阿哥所的兄弟胤禟、胤?、胤祹、胤祯、胤禑去他府邸看花灯,转又招呼胤祥。

胤祥望我一眼,婉拒:“八哥,您的好意弟弟心领了。只弟弟已应了四哥!”

胤禩转向我,我颔首为证。胤禩含笑告辞:“那四哥、十三弟,我先回了!”

目送胤禩一行走远,胤祥跟我告辞:“四哥,您也赶紧回吧!”

我讶异:“不是咱们约好的吗?”

胤祥苦笑:“四哥,我母孝在身,何能大过节的登人家门?八哥客气,我却不能不知礼数。”

我提议:“走吧,十三弟。我府邸的花灯原不及宫里,无甚好看,倒是市面上热闹,咱们往前门大街逛逛。”

“可四哥,四嫂在等四哥家去团圆。”

没有弘昐、弘昀,甚至于连纯慧都不给呆的团圆?

“高福,”我叫管家:“打发人回府告诉福晋,就说爷同十三爷坐一会子。”

转脸问胤祥:“十三弟,现可以走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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