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香秉承着当你尴尬的时候就假装咳嗽的策略，轻咳一声开始辩解。
“这种塑料梳子，”他又抬手梳了两下，对着浅野胸前口袋挂着的镜子照了照，“太小太薄太脆了。”
“如果换成更结实的，使用寿命还能长一……”
他的建议没能说完，因为浅野又拿出了去年的木梳报销单。
不至于吧……
看着上面的数字柑香失语，与实验无关的东西都是杂物，所以用过后就随处乱丢……
尴尬，尴尬是整理好了发型，却因为使用了塑料梳子而头顶炸毛起静电的柑香。
他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琴酒呢？刚刚不是一直在外面乱晃？”
八成是在想如何安置炸弹才能更符合心意的炸掉这座研究所吧。
“小狐狸呢？她之前的状态有点精神过头了。”
“哦，琴酒抱走了。”
柑香的思维有时候会很跳脱，浅野干脆两个问题一起回答。
有这样一个除了实验外永远不靠谱，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上司，就是她虽然成绩平平却还是能做研究助理的原因。
琴酒把孩子抱走了……
柑香又习惯性的抓挠头发，这真是好小众的对话啊……
把小朋友抱走这种事，放在其他人身上份数平常，但和琴酒联系在一起，违和感真的好强。
强到涂山岚已经过来一年多，他还是没能习惯琴酒每次来研究所接小孩，抬手就抱起来的行为。
奥美加潜移默化的影响还真大啊，琴酒这种冷酷杀手都会习惯性的抱孩子了。
想到这里，柑香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快乐小狗奥美加，恐怖如斯……
“机器声好吵，先生……”
涂山岚的呼吸声又加重了些，她现在头脑有些昏沉，是长时间使用精神力的后遗症。
额头上贴的退热贴作用有限，没能多给她带来几分清醒。
琴酒坐在临时歇脚的休息椅上，调整手臂的动作让她在自己胸前靠的更舒服些。
“你在发热，所以才会觉得吵。”
她需要休息，就像前两次那样，如果自身无法调节回正常状态，就需要物理降温的干预。
所以现在还不能带她回去。
“很快就会好的，不要把我交给陌生人。”涂山岚喃喃低语。
不同于前两次的症状，她能感受到一丝丝的隐痛逐渐蔓延，关节，内脏，筋骨，没有一处是平和的。
是，反噬吗？逞强使用精神控制的反噬，积压的情绪无处发泄的反噬。
五脏移位，血液沸腾。
带着阴冷的痛感从身体各处开了口子，如同被硬物集中的玻璃般慢慢龟裂，丝丝缕缕却无法忽视的痛感向身体各处蔓延。
原来，她还是这么脆弱啊，自以为足够强大，不自量力到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涂山岚失去意识的瞬间，心率检测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琴酒一惊，立刻抱起她进入旁边的诊疗室，平稳的放在病床上。
这个房间的私密性最好，但在意识清醒的时候，她会排斥进入这种密闭性太好的地方。
像是预料到可能会有这种情况发生，琴酒给浅野配备的是和柑香同等级的通讯器。
“浅野，带人来b区，准备物理降温。”
琴酒的话语简短，却准确传达了指令，浅野立刻意识到是目标出了问题。
所有药物都对她的身体无效，想要退烧，只能采用温水或者酒精擦拭腋窝，腿根，颈侧等位置的方法。
这次行动除她之外还有两个女医生，足够了。
浅野紧急调配人手赶过去，高热的症状可大可小，但只要没退烧，就绝不能掉以轻心。
狐狸宝宝出事了？柑香看向b区的方向，他意识到自己要尽快赶过去，浅野太年轻了资历不足，复杂些的病症难以应付。
柑香感觉自己有点慌乱，她不会生病才对，普通的高热休息一下就好了，为什么急着喊浅野过去？
应该叫他才对，他是医生，他治愈过很多病人，高热发烧，只要治疗及时就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恍惚间思绪交替，眼前相似的场景重叠，一个鲜活生命逝去的开场，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术后高热。
柑香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浅野带人进入诊疗室，他急切的想跟进去查看情况，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回头看去，回忆中老师的脸和眼前的人影重合，又消失不见，混乱的思绪回归现实，他认出了眼前的人，是琴酒。
“你去做什么？”琴酒问道。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全都不在状态。
“我是医生……”话一出口，柑香忽然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哪里，他扶着额头无奈的笑了笑，口中喃喃道：“物理降温啊……是物理降温……”
琴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估计是回忆起了什么往事，和救治失败多半脱不开关系。
“抱歉。”柑香坐下，颓废的抱住头。
那是很久以前，久到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他曾经也是个跨级毕业的高材生，实习期间，病人里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死于术后并发症。
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脱离了危险，但那场高热来的没有任何征兆……
他还记得她一直很乐观，只等病愈后就能回家，继续和家人一起生活，平凡又快乐。
等待总是很漫长的，物理降温的效果远不如药物的作用快，等体温降下来需要一定的时间，还要关注各种可能会有的并发症。
虽然她说自己不会生病，但医学上的事还是谨慎些比较好，一个十三岁的小朋友，她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可能并不充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看着检测器上的各项数值慢慢平稳，浅野这才空出手擦了擦汗。
身体真实的反应和数值做不了假，一切数据都在证明，她刚刚经历了与那些实验体相同的痛苦。
躺在病床上的涂山岚脸色苍白，为了方便擦拭降温，已经为她除去了衣物。
她虽然长高了些，却还是够不到同龄人的平均数值，因疼痛而流出的汗水浸湿了头发，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
浅野看着苍白的小人满眼心疼，那样剧烈的痛楚，她居然紧咬着牙一声都没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