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喉吞咽就像一把顿刀刮过她的食道,她脸色凝重,小块牛排堵在胸口迟迟下不去。口腔里不断分泌津液,喉咙上下浮动,迟难下肚。
她艰难的想要把已经在身体里的肉块吐出来,无论怎么做出呕吐的动作,都无济于事,怎样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前几天插的管,给拔了。秦先生受不了一根管子直接插到肺部,这让他难受,也让他觉得难看。身体上的虚弱,前阵子还吐了口恶臭的黄色液体,他实在不能吃下东西,每天靠点滴度日,一天两三只吗啡,才勉强说出话来。这些都是孙姨告诉她的。病痛摧残他的意志,腐蚀他的身体,直至死亡。
厨师长哼着小曲,把竹篮里的菜往厨房里装。“哇塞”,把豆腐装冰箱,“哇塞”,把苦瓜放冰箱,“怪怪怪”,把猪肉放冰柜,水果都放冰箱。嘴里还唱着生活他就是这麽,怪老天常把玩笑开。一转头,突然发现一个人站在身后,一激灵,发现是秦施君,才松了口气,手放到胸口上道:“我滴个娘啊,小君你在这怎么不出声?可把我吓坏了。”
秦施君面无表情,厨师长没停下手中的活,还絮絮叨叨道:“小君,今天我去乡下探亲走的急,西餐简单最快,晚上的菜我都放冰箱用塑料盒装起来,微波炉加热十五分钟就好。不过不用担心塑料盒是pp材质,不用担心爆炸什么的。”厨师长一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
“你刚才唱的什么?”
“啊,这个啊,就是歌啊,人生他也是这麽怪,活着就要愉愉快快吧。”说着又要唱起来了。
“人都去哪了?”秦施君抛出问题,厨师长回答道:“啊,你不知道吗/也对,你一直呆在房间里,工人们的遣散了,孙姨李叔一早去先生公司,我要去乡下探亲就没和他们一起去。”
“我.....爸爸呢?”
秦施君低沉应了声,厨师长边把土豆放到不锈钢盆里说:“小君,其实你也可以给秦先生带电话,人就是得要个好心情,一开心说不定什么奇迹都会发生。”
一转头,那里还有什么小君啊,半个人影都没有,厨师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嘴里又哼起小曲.
秦施君其实有一次也给秦先生打过电话,也只是那么一次,但无人接听,她害怕下次打电话时也是无人接听,更怕听见噩耗。无论如何都不是她能承担的,如果可以她希望从来都没有自己这个人出现,明明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来到这恶鬼的世上,却还要她去承担至亲双双死去的事实。说长也短的人生,秦施君躺在柔软的床上,枕头是前段时间刚换的,现在即便枕头再怎么舒服,都不能让她入睡。左边换到右边,翻来覆去,一摸手机,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秦施君摘掉耳塞,点开一个别人创建的歌单,睡眠歌曲,随便点开一首歌。外放,悠扬的纯音乐通过手机扬声器传入她的耳朵。
秦施君忽然想起,高疏允,自己之前也是这样,随便点开一个歌单,戴上有限耳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果有喜欢的歌,秦施君就会收藏到自己的歌单里,然后每天都分享一首给高疏允。高疏允在做什么呢?在做题还是在听歌。秦施君打手机的聊天框,都是对面的消息,自己真的有点莫名其妙,明明高疏允没做错什么,莫名的就是不想回她,现在矛盾又对立。点开她的动态,什么也没有发。没有背景图,也没有签名。
手机光线打在秦施君的脸上,她的眼角划过生理性的眼泪。她关掉手机,音乐依旧。
秦先生的噩耗终于是传来了,葬礼那天依旧下着雨,水州之所以叫水州,不是因为下雨频繁,而是一下雨就没完没了,地面很快就被雨水填平。秦施君看见一个女人打着黑伞,所有人穿上黑色的衣服,一脸严肃地凝视一口棺材,旁边摆满花圈,层层包裹黑漆漆的棺材。所有人都在守望祷告,大家默哀。那个女人上前把棺材打开,里面的人脸面露惨色,脸颊凹陷。她像是被吓到,棺材盖发出彭的一声,掉在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望去,每个人死死瞪着她,一点一点向她靠近。她慌张看向紫色嘴唇面色发灰的秦先生,冲破所有人的包围跑了出来。
秦疏君忽然就醒来,刚才的梦还心有余悸,恍若真实。手机早就自动关机了,她又接着睡。
她和高疏允毕业,高疏允和她一起共赴雪梨。高疏允和她一起搬到中央公园附近的一家公寓,两个人都在同一所大学,甚至所系同班。高疏允还是那样,没事的时候喜欢打点零工,即使自己已经明确和她说过,学费和生活费都算资助她的。她还是一如往常的优秀,好几个项目都拿了奖。正是因为优秀,几个不长眼的外国人都找她要联系方式,名义上是说对她的崇拜,实际上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老登每月固定打钱,偶尔跨国视频也是可以的,毕竟种花国和雪梨的时差不过两小时。
秦施君醒了,她躺在床上,光线从门缝里射到墙上,她一瞬也不顺的看向自己伸向空中的手,光的影子从墙壁跑到纤细的手臂上。原来都是南柯一梦,现实和梦果然不是一个世界。
听说梦是人们进入一个平行宇宙,这样是不是可以说自己在另一个宇宙里过得很好。
手机就在这时候打来一个电话,一开口便是熟悉的男音。
“小君,最近过的还好吗?”
秦施君默不作声,就挂断了电话。手机很快再次来电,秦施君犹豫了两秒,还是接通。
“我说君君啊。”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行,上次你委托我而签的合同,你——”
“合同上写的不是十年?”
“我知道,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想要DIY的目标?”
“没有”秦施君的语气冷漠的就好像随时都会挂掉电话,她早就这么干过。
“额....你来一趟上次的地方吧。”
“你有病?”
“高疏允的爸,我们还没放。”
“你们想干嘛?”秦施君瞬间警惕起来。
“没想干嘛啊,只是您没有发话之前我们哪敢轻易动您的人。”
秦施君冷笑:“随你想怎么样,犯罪的又不是我。”
“我们可都是好吃好喝供着呢!”
齐宴只听到电话那头的忙音,回以轻蔑的冷笑。那个祸害谁还留着,管他吃管他喝,真是浪费资源,污秽他的眼。
不过看来秦家是真的有问题,难怪最近都没见动静,要不是时刻注意秦施君,也不会知道秦庄的工人都走了。接下来说不定又有好戏看了。秦施君,样拥有罪恶的灵魂,我们就是同一种人,你永远都别想撇清我,否定我与你之间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