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文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上下扑闪，明知故问道：“你生气了吗？”
“没有。”
景楠冰冷回道，他意念一动，指挥银色锁链卷过昏迷的绿海龟脑袋，绿黄色火焰再次出现，将它燃烧成灰与它的兄弟姐妹一起消失在海洋中。
“嗯？”
白文悄咪咪靠近景楠，蓝瞳直勾勾看着美人的脸，莫名觉得景楠现在就像一只气鼓鼓的猫咪。
他努力遏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指，声音一软。
“你不要生气了嘛。”
景楠闭上眼睛，隐去雀跃的小情绪，不行，不能因为他撒娇就放过他。
“你一直都是这样打架？”
他睁开眼睛，回视白文。
白文故意支起出血淋淋的手，在自己面前晃了晃，一脸犹豫。
“好像是有点不好看。”
“只有不好看？”
景楠别过眼神，心尖一疼。
“把你的爪子从我眼前拿开！”
“……嘶……”
白文手指微缩，景楠耳朵一动，蓦地转身，小心翼翼地捧起白文的手。
只见景楠伸出手，掌心忽的出现一物，是一卷绷带。
“嗯？”
白文震惊地看向绷带，怎么出现的？我眼花了？
景楠似是察觉到白文的震惊，解释道：“我不是真身进来的，这些都是数据变得。”
“数据？”
白文一边疑惑，一边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
原本隐隐约约露出的白骨已经被他堪称bug的修复系统粗催出的血肉遮住了。
见景楠要给他包扎，白文嘴上婉拒，手不动。
“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会恢复。”
虽然这样的小伤确实不值一提，左右不过是浪费点时间恢复原样。
景楠没有理会白文，细心地缠起绷带，等到那抹惊心动魄的红色终于被遮住，他才微微送了一口气。
“谢谢！”
白文感激一笑，嗅着自那人身边传来的清香柚子味，与抬起脑袋的景楠对上视线。
“不许再这样了，正常人不会选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架方式。”
景楠淡道。
“但我不是正常人，”白文真挚地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是什么生物。”
听到这句话，景楠霍地离白文一臂远，不耐烦道，“你回原来的部门去，我的部门不需要你！”
嗯？
猝不及防被景楠转话题惊到的白文睁大双眼，深蓝色的湖水似是被雨打碎。
什么情况！
我做过头了？
“等等！我亲爱的部长大人！”
哗啦一声，银色的锁链闪现在白文的脸庞前，挡住了想要冲上前的白文。
白文面色复杂：……
景楠冷冽地看着白文。
“实不相瞒，我做错事被局长盯上了。”
白文放弃原来的上司，故意拿胳膊遮住眼睛，誓要靠自己柔弱的一面唤起新上司的恻隐之心。
“要是您不把我留在部门，我肯定会被老头暗中咔嚓掉，您不会见死不救吧？”
“你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景楠发出嗤笑，又气又恼，“我看你也不像珍惜生命的人，还老头……”
白文正欲在拼搏一下，但景楠的声音却又重复两字。
“老头？”
景楠皱紧眉头，银色锁链似是感受到了自家主子对白文的“嫌恶”，一顺溜在白文的脖子上绕了个圈。
白文不动声色地扒拉了一下自己脖颈间的银色锁链，那银色锁链一怔，趁着主人不注意，在空中缓缓比起爱心。
白文：噗。
“原来如此。”
景楠回过神，金瞳闪烁，长长的白色睫毛上下扑朔，嘴角一弯，犹如深夜绽放的昙花，清晰地落在白文眼里。
他瞳孔一缩，景楠的笑容不停回放在他的大脑，脸顿时烧了起来。
银色锁链迅速收回爱心，在主人的驱使下化为银色镯子回到手腕，发出叮铃一声。
远处的小黄鱼在心里说着数字，估计景楠处理白文的时间应该结束了，这才飞速游来。
“咱们现在……等等，你们发生什么了？”
看到景楠笑容的小黄鱼惊呆在原地。
白文把景楠逼疯了？
“没什么……”
白文的嘴唇微微颤抖，感觉自己像是升华了，浑身飘飘似仙。
“真的吗？”
小黄鱼一脸担忧，它绕过景楠，颇为关心白文。
“我们没事。”
白文眼神飘向景楠。
“不是！白文你清醒一点啊！”
小黄鱼连忙拉着白文悄悄说道：“你不觉得景楠有点奇怪吗？”
“咳，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白文继续灵魂离体，悠悠道，“他是景楠，是我新上司。”
小黄死鱼眼：你听听你说的话和我的问题有关系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文脸色倏然发红，小声对小黄鱼道：“他对我很好哎。”
小黄鱼想钻入沉船。
景楠挑眉，看着嘀嘀咕咕的两鱼抱着手臂冷不丁开口道：“时空裂缝里的生物已经解决，我们出去了。”
只要消灭掉变异的生物，时空裂缝就会自动闭合。
“怎么出去？”
白文一秒灵魂回体，合二为一。
景楠抬头看了眼龟壳，“闭上眼睛。”
“咔嚓——”
破碎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突然出现的柔光照着白文的双眼，薄薄的眼皮上血管清晰可见。
虚无在这一刻化为具体，无数重叠的世界界面开始重合。
白文偷偷睁开眼睛，只见杂乱的白线从他身边穿过，向无尽头抽去。
倏忽之间，白文的视线跳转到第三方，在高空中俯视着自己。
还未等他回过神，第一视角下，一只巨大的深蓝色眼睛正盯着他。
和他的眼睛一样！
白文一愣。
下一秒，他眼前一花，耳边传来景楠的声音。
“好了。”
景楠淡淡的声音在白文和小黄鱼耳边响起。
周围静悄悄的，小黄鱼疑惑地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浑浊的海水，辣鼻的味道没有散去。
“怎么？”景楠对上小黄鱼像傻子一样的目光，“给你来一段特效音？”
“不用不用。”
它条件反射性的抬头，原本悠闲的海龟身影不见了，只有一个海龟壳随着海浪漂浮向远方。
白文装作如无其事的样子低下头，海床也空荡荡的。
“它已经死了，让它走吧。”
景楠复杂地看了一眼海龟身影，转头对白文解释道：“那五颗绿海龟脑袋应该是受到了它的影响，才在时空裂缝变成了那样。”
“它？”白文疑惑，“外来生物？”
“是的，时空裂缝往往会在外来生物闯入世界的地方出现，一般情况下一个世界只有一个时空裂缝。”
“那时空裂缝为什么会改变变异的小绿海龟？”
白文想到自己在白线里看到的信息，询问景楠道。
“你是从哪知道小绿海龟在时空裂缝前就已经变异了？”
景楠疑惑地看了眼白文。
“时空裂缝会在闯入生物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放大生物的恶面，倘若有正常意识也不会改变什么。”
“我猜的，”白文草草敷衍，直觉告诉他关于这一点不应该现在说给景楠，“没想到猜对了。”
景楠有些错愕，似是没哟料到白文也有了不告诉他的秘密。
他扫视了一圈白文，但碍于小黄鱼在，也不打算追问。
“你呢？”
景楠话锋一转，换鱼开刀。
“啥？”
小黄疑惑地吐了个泡泡。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解释一下你是怎么从海葵区逃出来的。”
景楠抱着手臂，白文的视线也落在了小黄鱼身上。
“我直接跑出来的。”
小黄一脸心虚。
怎么又回到了这个话题哈，不是已经聊过了吗。
白文打量着小黄。
“你变异了？”
“可能是，”小黄放弃隐藏，丧气道：“我也不知道啊。”
“我运气好，只有一只变异的小丑鱼发现了我，它要把我带去给海葵。”
“我骗它我们都是小丑鱼，只不过我变异成黄色了，怎么可以把变异的小丑鱼给海葵吃。”
景楠：……
白文摸下巴：这是个好想法，下次不要再想了。
“我怎么知道它会信呢，只不过是胡乱说，它一直在思考没有管我，我就溜走了。”
“别怀疑，你只是脑子抽了。”
景楠医生无情的下了诊断结果。
“为什么？我真的变异了，说不定我之前就是小丑鱼。”
小黄为自己辩解道。
“好好好，你是小丑。”
景楠懒得搭理。
“继续带路。”
“好好好。”
小黄自暴自弃道，它只是一条没有鱼权的鱼的罢了。
*
夜晚，海水越发的暗沉，两人鱼保持速度在一同水平线向前游去。
海水愈发浑浊，小黄像是把路线记熟了似的，依旧保持原速穿越其中。
过了半晌，白文又停下了，小黄一直注意着身后的两条人鱼，它见白文停下也立马停下。
“怎么了？”
小黄吞咽下口水，一动不动地盯着白文，仿佛要在白文脸上找到什么好让自己放心的表情。
“小黄啊—”
白文叹了口气，充满慈爱的眼神落在小黄身上。
“你还缺乏社会对你的毒打。”
小黄眼皮一跳，装痴呆：“啊？你又在说什么？”
“还要我说明？”白文一脸痛苦地捂住胸口，“都怪我，是我这个爹做的不好，景楠啊，你说孩子撒谎怎么办才好？”
“没养过，不知道。”
景楠恢复了以往高冷的形象。
白文不胜在意，笑眯眯地问小黄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里？严重污染的海葵区吗？”
一道雷劈在海上，宛如镜子的海面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打破，轰隆声自远方传来。
小黄咬了下嘴唇，不敢直视眼前的两条人鱼。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如果你们怀疑我，现在就走吧，谢谢你们救我。”
他们一左一右围在小黄身边，还都抱着胳膊注视着小黄，活像两个活阎王。
景楠冷声，“早说不就好了吗？亏我们问了一遍又一遍，真是在海里不怕嘴干。”
“怎么发现的？”
“你的一举一动，甚至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漏洞，还需要我们指出来？”
小黄放弃追问，它苦笑道：“你们说的对，我本来就不擅长骗人。”
也许一开始，它就不该靠近看似很傻很呆的白文，这样一来也就不会遇上恐怖的景楠，要是他们真的在绿海龟脑袋前抛下它，它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纠结。
白文，真是一条好人鱼。
“你逃出的那一片海葵区就在西海岸附近，还有，一条普通的鱼怎么也不可能平安无事的逃出来吧。”
谁家好鱼一上来就问种族？
x-15世界能变成人鱼的海洋种群无疑都是处在食物链顶端，谁会相信一条普通的开了灵智的鱼敢靠近人鱼。
景楠冷笑，余光扫了一眼白文，白文没有注意到，他此刻正眯着眼看向前方的海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有一个细长的黑影在左右晃动。
“你们快走吧。”
小黄没有回答，它双眼灰败。
“再不走它们就过来了。”
失败就失败，它没那么狠心引着无辜人鱼掉进人类的陷阱。
“什么东西？”
白文随口问道。
“我知道你们不是这个大海里的人鱼，回去吧。”
“话不能说清楚再让我们走？真当自己是舍己为人的救世主?”
景楠嗤笑，不耐烦道：“我最烦你们这类人了，话说不清楚，好像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过来抓你，你当你拍电影呢？”
“……”
被景楠破天荒地的长句子惊到，白文瞬间回神，回忆起自己为了融入同事花绩效找到的某世界人类电影。
剧情有点相似啊。
小黄在心里欲哭无泪，表面持续死鱼眼。
“现在还没，我们在往前走说不定就会有了。”
“哈？”景楠怒笑道，“还真来电影剧情？你真有意思。”
“我确实是从严重变异的海葵区醒来的，也确实是失忆了。我和小丑鱼群做了交易，只要我帮它们拐一条人鱼过去，它们就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果然是熟悉的电影情节，白文默默思考到，他再次看向远处的黑影，好像靠近了点。
“好的，这位脑子抽了的电影主角请来解答一下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轻易相信他们的话？”
“直觉，”小黄也反应过来有点离谱，他立刻补充道，“我能感受到它们说得是真的。”
“你怎么不说你是脑子里只有一根筋？算了，我跟不上你脑子里的坑。”
景楠摆手挥开哼哼唧唧的小黄，厌蠢症犯了，见不得一点傻子。
白文看着又冒出的一个细长黑影思考了半晌。
大意了，应该多看看海洋书籍，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秉持着不懂就问的精神，白文抬起头看向正在交锋的两鱼。
“变异的海葵会钻到土里吗？”
“不会吧，它们变异在颜色和触手上，只会变长一点点。”
“你还记得触手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啊，光溜溜的，”小黄回忆了一下，“有毒的液体算不算？”
“又看到什么了？”
景楠打断道，他早就注意到白文一直盯着海床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还是和以前一样，有着小动物似的旺盛的好奇心。
“触手。”
白文又看了一眼蛄蛹着的三条黑影。
“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