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长宁宫中,朝月悄悄走上前,半跪在脚踏上,轻声唤道:
“娘娘,娘娘,您该醒了。新人入宫,宫里人多了,圣上昨日特意让人来传话,以后的规矩可不能免了。”
贵妃缓缓睁开眼,皱眉冷笑道:
“本宫一个贵妃,讲什么规矩?”
贵妃如是说着,终是坐了起来,浓密的长睫低垂,眼中一抹讥诮一闪而过。
她连皇贵妃都不是,圣上却让妃嫔日日前来拜见她,无名无实,简直可笑!
朝月等宫女与贵妃乃是自幼长大,这会儿看到贵妃这幅模样,朝月连忙劝道:
“娘娘,这是圣上给您的荣宠。”
您,该高兴才是啊!
“所以本宫该高兴吗?!”
在自己最亲近的人面前,贵妃忍不住泄出了一丝情绪,但很快,贵妃便冷静下来:
“伺候本宫洗漱更衣吧。”
待一番梳洗,贵妃坐在紫檀木福寿如意五屏风镜台前,微微阖眼:
“昨日新人入宫,圣上必不舍得不去,是何人承宠?”
朝月一边为贵妃梳头,一边低声道:
“回娘娘的话,昨夜圣上翻了文贵人的牌子。”
“宁妃没闹?”
“……宁妃娘娘只在入夜时让人送了一碗滋补的汤水,什么也没有说。”
“她倒是乖觉,也难怪能以那样的身份爬上妃位。”
……
“昨夜,文清月被圣上翻了牌子,好生张狂,但纯嫔娘娘纵着她,等到她子时回来,又是一番折腾,我这一夜都没怎么睡。”
纯嫔便是闻禧宫的主位娘娘,她久不承宠,此番新人入宫分配宫殿时,她特意选了头两位得圣上青眼的秀女在自己宫中。
茯苓嘟嘟囔囔的说着,一时哈欠连天,姜曦听了茯苓的话,拍了拍茯苓的手:
“茯苓姐,此事你且莫张扬,也莫要与之为难,她如今风头正盛,仔细吃亏。”
“我省得的,昨夜她回来折腾的时候,云樱都想去差人禀了纯嫔娘娘,被我拦着了。”
她又不傻,纯嫔又不是曦妹,怎么可能替她做主?
姜曦微微颔首,二人这才缓缓朝着长宁宫而去,等到了长宁宫外,文贵人穿着一身丁香色海棠春睡云锦裙,裙角海棠四散,随风轻动,衬得文贵人俏丽如春花灿烂,她面带红霞,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见过姜才人,我道姜贵人今日早上走的那么急作甚,原是为了与姜才人一道呀,当真是姐妹情深。”
文贵人冲着姜曦福了福身,又掩唇轻笑,看着姜曦:
“不过,才人姐姐早我等半月入宫,怎听说圣上一直未曾召幸姐姐?
否则……姜贵人也不至于彻夜难眠,眼下的青黑连脂粉都遮不住呢。”
“你!”
茯苓直接炸毛:
“我睡不着是因为你半夜回来还在屋子里滴里当啷响!”
文贵人闻言一笑:
“姜贵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姜曦安抚的看了一眼茯苓,淡淡的看向文贵人,同样平静道:
“听闻文贵人曾遣人去北永巷瞧过宫女潘氏,如今文贵人正当得宠之时,怎么也不顾及昔日姐妹?”
姜曦这话一出,文贵人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她审视的看着姜曦,眯了眯眼。
这姜曦嘴利眼利,难怪她会待自己是那般态度,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自己和潘姝沁交好之事!
文贵人住了口,一旁的其他新人倒是纷纷好奇的看向姜曦,姜曦此人得太后看重,提前入宫,却有在宫中沉寂了半个月。
原本她们之中已经有人对姜曦心存轻视之心,可是今日姜曦与文贵人的机锋,却又让她们犹豫起来。
“见过姜才人。”
文贵人刚走的离姜曦远了些,苏云画便走了过去,冲着姜曦行了一礼,姜曦也回礼福身:
“苏贵人。”
苏贵人仿佛只是为了给姜曦行个礼,随后便冲姜曦笑了笑,站到了一旁,姜曦看了一眼苏贵人,又看了一眼文清月,没有说话。
赵婷婷和李思雨也随之而来,李思雨本想上前,却被赵婷婷拦住,二人只隔着人群,冲着姜曦微微颔首。
之后,一些不受宠的婕妤、昭仪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再然后是玉嫔。
“妾等,见过玉嫔娘娘!”
众人纷纷向玉嫔福身行礼,玉嫔并未见过这些新人,当下不着痕迹的在众人脸上扫过,这才笑吟吟道:
“诸位妹妹免礼,本宫在宫中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妹妹,一个个花骨朵儿似的,看着就招人喜欢。”
玉嫔的话,让众人十分惊喜,一时对她也不由得升起几分亲近。
玉嫔到了没多久,长宁宫的宫门这才打开,玉嫔率先走了进去。
长宁宫很大,一条汉白玉铺就的小路笔直的同往主殿,将长宁宫一分为二,从左至右,分别是梨雨潇潇、一池清荷、金桃桂子、琼枝梅香四景。
其中,梨雨潇潇与一池清荷之间,用太湖石为幕巧妙隔开,各有芳色。
而金桃桂子,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金黄的银杏叶,皆是寸布寸金的金色蜀锦,用金丝勾勒了脉络,与真的无异。
至于桂子,更是颗颗宝珠,在蜀锦之中,隐隐透着光芒,其心思之精巧玲珑,让人叹为观止。
这也解了当初姜曦听华珠说起圣上为宁妃移栽梅林却对贵妃毫无任何心意表示的疑惑。
只看贵妃这长宁宫,她已坐享四时之景,一片梅林而已,又算什么?
长宁宫将四时之景汇集一宫的奇观让一众新人纷纷屏住了呼吸,就连玉嫔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嫉妒。
“主子们快请进,贵妃娘娘已经备好了茶点,静等着诸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