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临死前没少诱惑李无名,时不时指使李无名为他沐浴不说,看个书衣裳都能自肩头滑落三回,非得这男人上了榻替他将衣衫穿好不可。
偏他那时嘴又倔,真心也藏得密不透风,每逢李无名相问便说魅惑男子是狐妖本能,他就是想看看无情剑仙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模样。
当时的白辰念着自己快死了,只求成为李无名生命里的小小艳遇,其余的感情纠葛没有才是最好,这样李无名葬了他就能继续潇洒地游历天下,而他九泉之下也不会因挂念着这人投不了胎。
谁知他最后居然没死透,这一活,当初浪荡言语的坏处便出现了。
如今不管白辰给什么眼神,李无名只当这是狐妖征服男人的本能,纵使眼风含情脉脉,早已习惯性拒绝狐妖诱惑的剑仙也全然不往情意这方面想。
更令人发指的是,经过当年的斗智斗勇,李无名已经养成了眨眼间将白辰衣服穿好的绝技,不论身处何地都能找出布料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简直比生怕孩子冻着的老妈子还贴心。
今日也是如此,白辰回到无声楼刚说了一声想沐浴,李无名便自觉地拿出了手套眼罩和盔甲,全副武装地问:“需要我帮你洗吗?”
这一刻,白辰终于回想起了当初的噩梦。
他命李无名给自己沐浴,此人先是推托,推托不过便蒙了眼给他洗。
他不甘心转身把锁骨往李无名手里送,这人当即戴上手套屏蔽一切手感。
他就是和这根木头杠上了,干脆主动抱住李无名的腰,然后,这货就打造了一副玄铁盔甲专供给狐妖沐浴所用。
人才啊!这混账在守住童子身方面绝对是天下第一的人才!
五百年了,李无名居然还留着这套装备,白辰只瞅了一眼就久违地感受到了当初的郁结之气,奈何这还是自己做的孽只能忍着,瞪了此人一眼便忿忿道:“我自己来!”
他这一说,李无名不止不遗憾,还松了一口气般地摘了手套只管烧水烹茶。
白辰咬牙盯着此人一举一动,忽然发现李无名的右手竟一直缠着绷带,即便是方才说要为他沐浴也不曾取下。那是使剑的手,剑客若非生死变故绝不会让其受伤。白辰当即忘了方才气恼,只关怀地问:“你右手怎么了?”
白辰在妖族跟前说话素来带着上位者的高傲矜持,与李无名私下相处又因彼此心意不通总忍不住发些小脾气,这样温和的语气倒是难得。
李无名闻言便是愣了愣,最后只将水壶架上炭炉,很是随意道:“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这个人的嘴巴是铁打的,他若不想说,任谁也撬不出真话来。白辰知他性情也不再问,褪了衣服泡进浴桶,暗暗瞥一眼,李无名似乎完全没听见水声只专心叠被子。过了一刻钟,又瞥一眼,这无情剑仙把被子散开又叠了一遍!
白辰在五百年前就意识到了自己拿不下这个李无名,如今又没了将死前豁出一切的勇气,索性就放弃挣扎,沐浴结束便老老实实上床休息,靠在枕上继续为妖族这步步艰难的现状烦忧。
谁知白辰不搞事李无名反倒自己凑了过来,难得主动上了他的榻还推了推他的肩,只轻声道:“往里挪挪。”
他这一推,白辰当即本能地往下一倒,柔弱无骨地躺在被褥之间,手指轻轻勾住男人的腰带,“你终于肯和我同床共枕了?”
狐妖魅惑人的本事名不虚传,尤其是白辰这样在人前冷淡傲气关上房门就开始勾人的小狐狸,李无名有时候都难以把持。好在他定力够强,此时仍目不斜视,只拉过被子轻笑道:“都是道侣了,难道你想让我睡地板?”
都说天下没有狐妖睡不服的男人,白辰自觉不能给自己种族丢脸,送上门的李无名断没有不要的道理,这便用手环住此人脖子,声音也变得柔情似水了起来:“那你上了床还想做什么?”
李无名过去就觉这九尾白狐当真厉害,分明只拿他当猎物却能顷刻间就换上仿佛情深似海的眼神。可惜,得不到的猎物才能勾起狐妖的好胜心,一旦真被迷得神魂颠倒,只怕这小狐狸很快便失了兴致去寻下一个猎物了。
李无名自觉一点也不喜欢戴绿帽子,这便拉过被子将诱人的小狐狸遮得严严实实,仍是眼神清明道:“这里就一床棉被,你恢复原身,被子给你,我盖你尾巴,正好。”
一推即倒的美人躺在榻上,这人居然叫他变成狐狸,简直禽兽不如!
白辰在认识李无名之前从没想到他居然会拿一个男人没办法,此时只能忿忿地现出九条尾巴甩在此人脸上,咬牙道:“你想的还真周到。”
“小场面,我剑仙一脉的定力足以免疫天下魅术。”
真正的剑仙凭本事断送好事还怡然自得,甚至满意地将狐狸尾巴盖在腰间一面抚摸一面赞叹,“你这尾巴手感也太好了,到底怎么长的?都是道侣了,耳朵也变出来给我摸摸?”
过去李无名为了避开狐妖诱惑睡过房梁睡过地板就连衣柜都睡了三回,死活就是不和白辰同榻。如今二人终于躺在了一张床上,也算是一大进步。
话虽如此,旁人和妖做夫妻都是生怕见了他们原形,这李无名倒好,一个劲只打他原身主意,白辰一时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怒。偏狐妖的尾巴最是柔嫩,他被摸得有些燥热只能含怒道:“李不行,要摸就从领子往下不要停,别拿本公子当宠物!”
他这一怒李无名反倒满意地笑了,甚至翻过身与他四目相对,“你可算活了,白日那死气沉沉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你,我还以为被人夺舍了。”
白辰从前头上总是悬着死亡的阴影,脾气是不怎么好的。每次李无名不合他心意了就恼,上了头还用爪子挠人,如今想想着实不讨人喜欢,也难怪李无名躲着他。他现在死过一回不怕再死一次,只想保持冷静稳重也让心上人看看自己的优点,谁知这人还要招他发脾气,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癖好。
话虽如此,天下指望他冷静自持超越妖王的妖族数不胜数,能忍着这无用小狐狸的人却只一个李无名。
这样一想,白辰万般脾气也就发不出来了,认命地把尾巴塞进此人怀里,只恢复本性问:“你既没有被我魅惑,当初为何收剑?要敢说是我长得太逗,你这张脸就不必要了!”
小狐狸这话说得凶神恶煞,仿佛再敢逗他就要炸毛挠人,然而轻轻晃悠的尾巴尖儿已经出卖了他期待答案的心情。
狐狸尾巴最藏不住情绪,李无名轻轻握住这尾尖儿,终是道出了真正原因,“师父下令的时候我本以为只是杀一只狐狸,我暗想自己杀鸡宰鱼这般利索,宰狐狸也没问题,自然就应了下来。谁知你看上去就是一个病弱少年,一生也没做过什么恶事,我就不想下杀手了。”
这个理由倒是出乎白辰意料之外,他看着男人难得沉静的眼睛,神色很是不解,“又在胡说八道,我可是血统纯正的九尾白狐,哪里像人族少年?”
“在我这里,只要通人情、知人礼、怀人心,纵使是鸟兽草木也要当作人算。若三者皆无,纵使生了和我一般的形貌,那也算不得我的同类。”
李无名很少说正经话,就算有时候说的是正经话,在旁人听来也全是胡话。然而,白辰知道这句是真心话,他与此人游历时从未感觉自己被当做异族对待,就像现在,男人也不觉他的耳朵和尾巴有何奇怪。这样的人生在最排外的人族,倒也真是个异数。
不管怎么样,这样的态度让白辰很安心,这便用尾巴悄悄握紧了男人的手,“明日陪我去一趟天狼族,我……有些害怕。”
李无名对他兽形所做的亲近果然不会躲避,也不问缘由,只轻笑地安慰道:“你可是有道侣的狐狸,怕那群整夜对月哀嚎的孤身狼作甚?”
没有妖丹便没有自保能力,独自面对一群恶狼怎能不惧,然而他若倒了狐族便失了希望,他在后辈面前只能无所不惧,也只有面对知晓一切的李无名才能露出担忧之色。
不过,他对此人还是存在不满,“这个道侣连真名都不曾告诉我,可见着实靠不住。”
白辰知道李无名不是真名,奈何此人从不对他述说身家来历,时至今日,他也只知道李无名有个很厉害的大哥,为了保护这个大哥才向剑仙拜师学艺,其它便一概不知了。
这个怨念自五百年前一直延续至今,李无名也听出了他的耿耿于怀,终是稍稍透露了一些自己不愿提起的往事,“我这一生用过的姓名太多了,最后才发现还是没有名字最快活。不过,在交给狐仙的婚书上,我用的是兄长承认的那个名字。”
白辰可不想成了亲连道侣的真名都不知道,当即就坐了起来,“婚书在哪?”
这激动的反应倒是叫李无名愣了愣,“你不会想找出来撕了吧?这是你家祖宗点头的亲事,悔婚可是大不孝。”
他这说法倒像是挺看重婚事,白辰扫了此人一眼,神色若有所思,“你说自己修的是无情道,只要长剑在手便不会对任何人钟情,当初也是百般躲着我,为何还要与我结亲?”
话题兜兜转转又绕到了不能回答的领域,李无名见这道题不好答,当即就拿出了应付白辰的最强招数——闭上眼睛,当场入睡。
此人装疯卖傻果真一流,这一眨眼的功夫就传来轻轻鼾声。白辰和他游历一路哪不知李无名真正安眠时就像最好的杀手一般不露任何声息,眼见这人一遇上心意问题就避而不答,小狐狸也只能恼怒地踹他一脚,自己裹了被子翻身入睡。
装,继续装,以后他都用原身就寝,看最后哭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