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一句话说清知道应星要来时燕十九是种什么心情。
他已经离开罗浮许久,如果应星如景元所说下周来到这里,那么这将是他们相离十八个月后的第一次见面。
十八个月,整整十八个月。
和一群以百年为单位计时的长生种呆在一起,燕十九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当猛然意识到自己竟有一年半不曾见到恋人时,被压抑的思念终于轰鸣着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自他们相识起,就不曾分别过这么长时间。
听说百冶大练上有人为难应星了,那这次不会是有人故意让他来前线吧,这儿多危险啊。
燕十九甩甩头,丹枫也在呢,应星要是不愿意来那谁也逼不了他。最大的可能是应星想来这里测验他研发的金人,前段时间他们俩聊天的时候,应星就提到过他最近带着工匠们研发出了一款能用在战场上的金人,但是实战数据不足,还得测验改良才行。
短短一年半,他完成了多重精炼材料的研究;通过了百冶大练,受封百冶;带领工匠们研发出了新款战争金人,还改良了云骑武器的附魔手法,使得士兵们可以更为轻松地劈开敌人的铠甲,他甚至正在钻研让武器在破损的情况下能够继续使用的方法。
丹枫说应星天天在工造司熬生熬死,他不得不定期前往锻造室以防自己的朋友饿死或者猝死在里面。
可燕十九远在星海之外,没法回去把不顾惜身体的恋人压到宿舍让他睡觉,也没法提着食盒溜溜达达给他送饭,只好在玉兆上唠唠叨叨的和应星讲熬夜和不吃饭的危害,唠叨到后面应星都快怕了他了,每天定个闹钟到点拿起玉兆给男朋友发晚安,然后放下玉兆继续工作。
燕十九都不忍心揭穿他,哪怕是每天晚上想起来了才发个消息应付一下呢?这每天准时准点分秒不差的,相信应星每晚真这样上床睡觉,不如相信帝弓司命会开口说话。
也许帝弓司命会开口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唉。”燕十九悠悠叹了口气,一件件审视自己做的礼物,现在回过头看只觉得哪个都不好,有根发簪线条不够流畅,手镯上的星星刻得有些密集,编的红手绳上挂了个铃铛,动起来叮叮当当地响只怕会耽误他工作。
但应星明天一早就要到了,燕十九认命地把拆开的礼物一件件重新包好,回到床上闭着眼睛逼自己睡觉。
“也不知道应星喜不喜欢...”
燕十九垂死梦中惊坐起,爬起来准备把这一年半来搜罗到的好材料另装一盒。
哦......原来早就装好了,燕十九在房间里转了几个圈,把明天要穿的制服又熨了一遍。
指挥通过了他的申请,同意让他率领云骑士兵迎接援军,明天燕十九会站在最前排,应星下天艟后一眼就能看到他。
又检查了一遍礼物的包装,精心调整了蝴蝶结的位置,燕十九才再次躺回床上安详地闭上双眼。
睡不着,完全睡不着,一想到过两个时辰就能见到应星就完全睡不着觉。燕十九干脆翻了个身,侧躺着拿着玉兆看话本子,不得不说,罗浮的话本子确实好看,不怪连丹枫都喜欢这个。
当看到主人公与爱人甜蜜的亲吻、拥抱,然后“发生了一些不允许在这个分级的小说里发生的事情时”,燕十九感觉自己魔阴身要都犯了。
毕竟下个分级的话本子和幻戏他是到死都看不上了,好想知道两百岁才能看的话本子幻戏到底有些什么啊!
在这种出离的崩溃中,燕十九愤怒地睡着了。
确如燕十九所计划的,应星一下天艟就看到了他。
站在云骑前列的年轻骁卫,身量高挑,眉眼里的笑意满得快要溢出来,连身体都不自觉的前倾想要冲上去拥抱他久别的恋人,被身后的景元悄悄踢了一脚后才强作镇定的站直。
燕十九的眼睛黏在应星身上下不来,意气风发的百冶大人在所有工匠的前方,迈步向他走来。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工造司制服,应星穿起来就格外夺目。
他其实很适合这样明艳的颜色,燕十九想,不过应星这样漂亮的人,就算是裹一块破布也是好看的。
好像瘦了,是不是不好好吃饭饿出来的。
白了,只有丹枫和他在罗浮,其他人都去了各线战场,肯定一直在锻造室从早待到完不晒太阳。
后来交接仪式上发生了什么燕十九已经记不太清了,似乎是他代表云骑发表了一些不太重要的欢迎讲话,交代了各个部门需要对接的事项之类的。
总之在景元的协助下,欢迎仪式顺利完成。
眼见着已经中午了,燕十九干脆带着应星丹枫和景元等人去食堂包间吃午餐,正好一行人也能聊聊天。
防风目瞪口呆地见识到了自家老弟的黏人程度,丹枫和景元则是熟练地不去给自己找狗粮吃。
吃饱喝足,丹枫自觉的拉着景元离开,防风也回宿舍补觉了,他们默契地给这对久别的情侣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燕十九熟练地环抱着应星的腰,把脸埋进他的颈侧,贪婪的嗅闻着恋人发丝里氤氲的玉兰香。即使极节省着用,他带走的洗发水也早就只剩空瓶了。
燕十九突然间委屈至极,闷声哽咽着说:“我好想你。”
这语气实在太可怜了,简直像应星才是那个一走一年多的家伙,而燕十九是在家里每天在家里孤单地转圈,等待主人回家的小狗一样。
可一离开就是整整一年半的人明明是他才对,应星越想越生气,泄愤般叼着燕十九的脖颈磨牙。
燕十九被咬得一激灵,满腔的委屈都被这一口咬没了。他不敢动,只是很担忧的问:“我都在外面站好长时间了,你也不嫌脏的慌,实在想咬,你就不能先让我洗洗什么的吗。”
应星被这句话放掉了满肚子的气,“那带我去漱口。”
燕十九顺势拉着应星的手带他去自己的宿舍。
没毛病,工造司的宿舍肯定还没清理好,就算清理好了应星的行李也肯定还没放进去。外面的流水怎么能用来漱口,如此算来当然只有自己的宿舍最合适了。
燕十九献宝一样捧出一堆盒子,一一介绍到,“这是我自己做的,这是我在几个路过的世界买的,这是材料。”
应星也拿出几个盒子,“这是我想办法保鲜的晴柔奶,快点喝,这是给你做的臂甲。”
他狠拍一下燕十九的头,没好气地说:“还有你心心念念的洗发水,下次不准全都拿完,害得我头发都打湿了结果没找到洗发水。”
燕十九发誓他本来只是想亲亲应星讨好一下,但这双薄唇实在是过于柔软和诱人了。
“行......行了,还有你的剑,没锻好,等完成了给你拿过来。”应星气喘吁吁地推开身上的大狗,抬手摸了一下嘴唇,有点麻,又啪啪拍了两下这人乱动的手,“你收着点,我还要出门的。”
百冶消失整整一个中午然后肿着嘴唇出现在人前,那场面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燕十九搂着恋人的腰,极诚恳的答应了,毕竟刚刚揩油揩得很足,再揩下去让人恼羞成怒就不好了。
可持续发展,我懂。
应星没把箍在腰上的手臂掰下去,保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转身拆起了礼物。
几根发簪,应星拿起来一根根看过去,用料上乘,从雕刻痕迹来看明显是初学者,但雕刻者很用心,尽量处理了细节处的瑕疵。
燕十九从后面搂着应星,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看不清他的神情,紧张得手都在冒汗。
“这个怎么是根笔的样子。”
“因为,因为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是拿一根这样的笔把头发挽起来了。”听着应星止不住的笑声,燕十九有些莫名的羞涩,“真好看。”
“那这个呢?”应星拿起那根鸟羽形状的发簪,故意偏头蹭了蹭燕十九,“让我猜猜,羽毛羽毛,十九啊,你这只燕子的毛是不是都被揪光了呀。”
燕十九红着脸不说话。真奇怪,他们早就会放肆地拥抱、亲吻,坦然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但当这样的小心思被戳破,他还是有些害羞。
应星就爱看看燕十九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笑吟吟地接着说:“要我看啊,羽毛可不够张扬,你该直接雕只燕子,这样全罗浮的人就都知道我的头上歇了一只燕子了。”
“不是歇。”燕十九收紧手臂,强调道:“不是歇,是住,这只燕子住在这里了。”
这只燕子住在他的月亮上,这只燕子即将和他的月亮有个家。
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窗外有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燕十九能清楚的听见应星的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我看过了,工造司附近的浮岛有不少合适的宅子。”应星摸了摸燕十九的头发,接着说:“听说仙舟传统是搬入新房第一天,亲朋好友要来暖房。”
“你师父会来吗?”燕十九问道,“我会被打吗?”
应星沉默半晌,“丹枫在呢。”
那万一丹枫也打我呢?这话在燕十九嘴边转了转,到底没说出口。
应星不明白为什么燕十九更更郁卒了,干脆接着拆礼物,一对素戒,还不错,非常简洁朴实,他想了想,把素戒穿成两根项链。
“撒手,来给你带上。”
燕十九乖乖的凑过来低着头让应星给自己戴项链。
“这条我给你带。”
“你好幼稚啊。”应星嘴上这么说着,还是也低着头让他给自己戴上。
看着面前毛茸茸的头顶,燕十九没忍住吧唧亲了一口。
拆到第三个盒子时,应星有些沉默,他看了看面前带铃铛的红绳,又看了看......有点像手铐的手镯。
手镯和脚绳?
这手镯看着还像手铐似的。
应星脑内迅速闪过一些两百岁禁止的画面,“你喜欢这样的?”
这语气听起来怪怪的,燕十九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不喜欢有铃铛的吗?我想着有个铃铛,不至于太素,叮叮当当的响着也有趣得紧。你要觉得有吵我就再改改。”
应星瞳孔地震,还叮叮当当的响着有趣,这......虽然好像大概也没错。
但是一开始就要这么玩吗?他不由得反思起来,会不会是燕十九其实没这种想法,是他自己想多了,毕竟在外面跟丰饶孽物打了一年半,不至于把他xp都打进化了吧,这小子大多数时候挺纯情的啊。
难道看了江户星的幻戏?
“这个手镯是不太好看啦,我不太会做这些,但是我好想送你点特别的礼物。”
“这个手绳应该还行吧,我照着你给我编的这根做的。簪子的话,都是很简单的款式,你可以放在锻造室里面备用。”
原来是手绳啊......
不过说实话,手镯的确不是一般的不好看。
但燕十九的画技他也知道,火柴人专业户,甚至连火柴人都画得乱七八糟的,能做成这样子,也挺努力的了。
起码几根簪子都磨得挺圆润的。
应星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簪子我很喜欢,手绳也编得挺好的,等我们俩出去玩的时候再戴,我得办事,戴这个不太方便。”
他没提手镯,即使燕十九是他的亲亲男友,他也绝不会戴比云骑军手铐还丑的东西出门。
“行了,还有工造司的事务要交接呢,总不能真让丹枫干了,晚上再来找你。”应星伸手抱住燕十九,安慰地亲亲他的脸颊。
“好,晚上要来试试云骑军的食堂吗。”燕十九也亲了亲应星的脸,补充到,“我问过了,没有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