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日头逐渐强烈，餐厅里开了空调，冷热气流在玻璃窗上相汇，激起厚厚的雾气，窗外的景色逐渐模糊，程斐将视线转回到对面。
“还有呢？”目前梁倩也只是讲出了表相。
接下来的内容要不要说梁倩有些犹豫，说实话她刚来，不太想牵涉到违规的事情中。特别是在和程斐互相不信任的情况下，万一到时候程斐有变动，再以这个为把柄拉着她共沉沦。
也不是她非要把人往坏处想，只是初入职场，万事小心为主。
“我有一个同学，本科毕业后去做了新媒体，当时短视频网站没有现在这么火，她又很有创意，经营出上百万粉丝的视频账号。我想她应该知道怎么将视频加热和引导话题，但是我担心这事儿会不会不安全？”
权衡之下，她还是委婉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是有点不安全，所以我们先了解，不要和公司的其余人说，你可以让你同学推荐有用的人给我，我去操作这件事情。”程斐听出了梁倩的意思。
也是，人家是管培生，将来前途无限，红联这事儿好坏难说，稍有不慎就会惹的一身骚。
可是她觉得这事儿如果做好了，绝对是一个能撬动红联的突破口，她不愿意放弃。
之前Ameli经常说她身上有顾轴劲儿，看着脾气就不好，还死倔死倔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以至于这些年她都单身一人，程斐也不知道Ameli怎么就能从工作联想到生活，觉得她的言论非常以偏概全。
可是她不愿意因为这点小事跟Ameli争论，Ameli脾气差是人尽皆知，她也是出了名的倔种，两人偶尔也会因为工作的事情，能battle个半个小时。
Vincent曾打趣说大煤气罐培养出来一个小煤气罐！
听程斐说这话，是要把她摘出去，梁倩本该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很好的心情迅速跌落下去，她觉得她不该这么做。
可是她又有些担心……
“没事的斐姐，我先和我同学联系一下。”没想明白之前，她也没有把话说死，“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周一开会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像挺烦红联这个客户，为什么现在又愿意冒着危险去做？只是担心will会问责吗？”她觉得程斐好像并不怎么害怕will。
“我是烦红联，就是烦它才非要搞它！”
说这话的时候，程斐手中握着叉子，一个用力将叉子甩进西瓜里，那西瓜块小，顶不住叉子的重量，晃悠了几下还是带着叉子歪倒在盘子里，发出叮的碰撞声。
而程斐和她说完话后，就拎着杯子走了，去接咖啡去了。
回来的时候路过她，让她吃完去她房间。
全过程跟个嫉恶如仇的土匪头子一样，让梁倩又想到那句话。
程斐，土匪的匪。
梁倩刚来，除了跟进报表之外，没有别的文案工作，邮件倒是收到一大堆，但是没有需要她做决定的，更没有需要她回复的，不知道去程斐那能干嘛？
但是老板都叫了，她也不能拒绝，只好端着电脑去了。
程斐今日的穿搭偏运动，出门去操场跑步也合适那种，给梁倩开门的时候，头上还戴了一个粉色发带，是最近很火的一只狐狸周边。
这又刷新了梁倩对她的呆板认知。
跟着她进了门，放下电脑，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斐姐，你这狐狸是去园区买的吗？”
程斐点了点头，“去沪上开会的时候顺便去的。”
“你是怎么会喜欢粉色狐狸的？”
“视频网站上刷到的，看的多了就喜欢上了。”
“你也玩视频网站，你的帐号是多少？咱俩加个关注呗？”
“梁倩，工作和生活还是要分开的。”
潜台词就是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她一个朋友圈都不发的人，最烦向同事展示她的私生活，每天上班见面就够烦的了。
梁倩愣了一下，反应了一会儿，才理解透程斐话中的意思，抿了抿嘴唇，比了个ok的手势。
“公司有很多需要提交的报表，我刚发给你了一个压缩包，里面文件夹固定提交报表，分季度分月分周，都有需要提交的。另外还有随机提交报表，分部门的，这些你先看，以后我会提前告诉你怎么做，你慢慢上手，以后这些你提交就行。”
压缩包里的文件夹，一个叠一个。
文件里的表格，一排又一排。
梁倩看的有些眼晕，想到最近刷到的，打工人背的包都是压缩包，打工人带的表是excel表……
“怎么？搞不来？”程斐看她开始跑神，用笔敲了下她的手背。
梁倩听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到一个段子。”
“工作呢，态度端正一下，别老打岔。”
“对不起！”被她这么一说，梁倩连忙道歉。
大概是同处一室，又是在酒店房间里，两人穿的又很休闲，同样的素面朝天。没有了办公室的拘束，让人很容易无形中放松下来，以为是在闲聊。
程斐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给她顺了一下这些表格之间的逻辑联系，期间她接了五个电话，回了N条微信，还能随时纠正她的错误理解。
整个过程她不慌不忙，效率很高，应付自如，与人沟通时语气笃定，无形中让人觉得她说的话很可靠，很有安全感。
梁倩由衷的佩服她处理事情这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什么时候她才能像她一样厉害就好了。
才认识不到一周，程斐已然成了梁倩职场中的榜样。
十一点半，李亮给程斐打电话，问她们中午想吃什么。
梁倩哀叹一声，又是饭局。
她想知道，程斐一周要应付多少个饭局。
程斐大概习以为常，熟练的和李亮客套着，很快的定了中午吃什么。
“今天先这样，回去收拾东西，一会儿李亮过来接我们，他是will的人，你自行把握下沟通的分寸。”
梁倩不懂该把握什么样的分寸，茫然的“啊”了一声。
程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剩一句，“回去收拾东西吧，多听，少说。”
“哦哦，好的！”
多听，少说，是这几天程斐对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十一点五十，李亮已经在酒店楼下，程斐带着梁倩热情的上前打招呼，三人一起去了一家离高铁站不远的餐厅。
这家餐厅主打云南菜，牛肉，米线，菌子，眼下也正是吃菌子的时节。
“这家餐厅是林州最正宗的云城菜餐厅，菌子是从云城空运来的，鲜掉牙。”
“亮哥是在云城工作过几年，对云城菜很有研究。”程斐看着梁倩说。
梁倩接收到信号，附和道：“那今天有口福了。”
李亮看着对面，一对上下属一唱一和，会心一笑道：“不错啊你们俩，这么快就如此有默契了？”
“梁倩聪明，一教就会，她来了以后，能让我省心不少。”
难得能从程斐嘴里听到恭维人的话，李亮觉得稀奇，打趣道：“你们都是will看上的人，自然都不会差，怎么样？对红联有信心吗？”
话题转到工作上，程斐小心很多，“没有啊，这不向您求助来了吗？”
李亮不信，程斐鬼主意最多，不过人家先放软了姿态，他也要有态度：“有需求随时说，哥在林州不说一手遮天，也能一手遮半边。”
梁倩听着，李亮就是在开玩笑，开玩笑的话听听就得了。
可是程斐不这样想，李亮有手段她是知道的。
销售虽说是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工作，但是要想在一个行业玩的转，绝对需要有两把刷子的。
快消品行业的销售也分很多种，比如有的人一板一眼从数据看问题，能在市场宣传、促销活动上整出花样，这样的就适合管大客户，比如程斐。
有的人走位灵活，路子野，做事不拘小节，就适合管小店。往店里一站，能和店老板开玩笑，称兄道弟，喝酒耍乐，比如李亮。
老板们把李亮调回来管芝南这个大流货市场，绝对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就擅长流货，又没有被抓到过，那必定是对其中的门道很清楚，玩的贼溜。
精通考古的也许是盗墓贼。
李亮差不多就是盗墓贼的宗师，被组织征用了，用去考古了。
“亮哥，我还真有一事需要麻烦您。”得到了李亮的眼神示意，程斐继续说：“如果红联要卖我们的货，能阻止他们从批发市场买吗？”
“那就是打个招呼的事儿，自从will说过要恢复合作之后，我就放过话了，林州的批发商没人会低价给红联货。”
梁倩听到这种大话，夹菜的筷子都停在半空中，可是看李亮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她旁边的程斐，已经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亮哥！”
只要红联不从批发市场拿到低价货，程斐就有信心仍以间供模式和红联谈到合作，李亮混迹市场这么多年，敢说这话，必定有些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