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抽个二十四下，长轩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开始抖了，然而面前的人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金色的眸子，此刻寒光凌冽，死死盯着他看。

长轩师兄又抽了一棍，眼前的这双小手已经打的紫了，他一时之间不知下一辊应该抽到那里，想要扭头去看家师，但却听家师突然重重的落下茶杯，也是心中一抖，知道自己是拖的时间太长，被家师看出来那些心思，这一棍下去竟是抽歪了，抽在凌霜的身上。

周何长老顿时怒目圆睁，怒斥；

“干什么呢？怎么往人姑娘身上抽？”

长轩更是满头大汗，慌张道；

“都怪弟子，是弟子走神了！”

周何长老冷哼一声，一甩长袖，什么也没说，走了。

长轩见他师傅走了，也顿时喜笑颜开，知道是不用在打，刚想开口说话却见面前的人扭头看向门外。

长轩也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周何长老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不远处瞪着他，很是生气的样子。

长轩这才明白，这事还没完，只能咬咬牙，挥棍继续打。周何长老见状又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这次没在回头。

真不知道那周何长老是不是故意走的那么慢，长轩又抽了四棍，周何长老才不见了身影。

这一次，长轩举着棍子，迟迟未能落下，他在听，听师傅到底走远了没有，可还没等他听清，面前的人突然开了口，那声音冰冷，听不出喜怒。

“快点打，打完我要回去了。”

凌霜又朝前伸了伸手，示意他快点，长轩尴尬一笑，只道；

“师妹莫怪，家师脾气不好，剩下的就算了吧，家师又不在，没人看到。”

凌霜没应，仍旧举着手没动，长轩一脸歉意，可他身上没有治伤的药，于是就去茶桌上拢了一包茶点，包好了，塞在凌霜的怀里道；

“师兄身上没有伤药，这个给你，拿回去吃吧。”

凌霜没说话，抱着那包茶点便走了。在回去的路上她在心中默念了一个数字许多遍，是三十五。

长轩望着那道小小的背影，莫名觉得有些瘆人，心里想道，真是不讨喜，和传闻一样。

他倒是对此人略有耳闻，只是显然家主也不怎么喜欢她，虽然偶尔因为他的女儿提及一嘴，但似乎也并不上心。

入了夜，墨轩悠然并未回来，凌霜坐在偏院的床上，看着院中的那棵老树良久，躺下睡了。

次日黄昏，长轩白日找人配好了伤药，去了外门，想要给那小师妹送去，虽然她不讨喜，但总归还是他打的，自然要负一些责。

然后他便见众弟子至少有六人围在一团，其中为首的应是那里面年长的师兄，正将剩饭残羹合着泥汤倒在凌霜的身上，嘴里笑骂着；

“乞丐就应该有乞丐的样子，我帮你弄的脏一点，你好下山去城里乞讨啊！”

一群弟子在一旁附和，很快就有人踢了凌霜一脚，骂道；

“你这个断腿的小乞丐，别以为攀上高枝就能飞黄腾达了，我看是你赖着墨家不愿走，净干些叫人为难的事。”

还有人扯着凌霜的那头银发，骂道；

“我看她就是城里妓子生的不知道是和谁厮混的小杂种，养不起就扔了，还长成这样，只能当个没娘的臭乞丐！”

长轩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目光微怒，可还没等他上前解围，就听那最大的孩子道；

“就是，和那有娘生没娘养的墨悠然一样。”

另一个孩子接着附和道；

“说不定悠然的娘和她娘一样都是个妓子，她俩才那么臭味相投，真是烂货一对！”

那最大的孩子立刻也道；

“对，烂货一对！我就看不上她这副无所谓的臭脸，给我打！”

长轩闻言如五雷轰顶一般怔在原地，震惊不已，这些话都是在哪学来的，若是让家主听去！

接着他就见那跌坐在地上一直未动的凌霜慢慢爬了起来，那汤汤水水泼在她的身上，显得她的身形比其他弟子瘦弱的多，可也就是一瞬间，那为首的孩子突然愣住了，长轩也跟着愣住了。

墨轩凌霜一挥手，竟是在瞬间生生撕了那弟子的嘴巴，手里抓着半张脸皮，滴滴答答的淌血，长轩顺着那只手一路看向凌霜的那张脸，那本就苍白的面容上溅满了血渍，然而她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她的面上仍旧一丝情感都没有，冷冰冰的，看不出喜乐，但当他看向那双金色的眼眸时，他的心跳便如擂鼓一般，快的骇人。

那弟子双手捂着脸跌坐在石阶上，面部鲜血喷涌，疼的嗷嗷乱叫着说不清话，慌乱之间一抬头就看到那双如野兽一般的双眼，吓的更是拔剑就要刺。

凌霜抽剑便挡，其他弟子也这才反应过来，但比起畏惧，更多的是愤怒，心里想的是她才入外门两个月，再怎么也打不过他们这么多人，更何况还有三位师兄在，于是纷纷拔出剑来，大有一定要将眼前之人弄死的架势。

长轩抽剑便要冲上去，可结果异常疯狂。

只见那道小小的身影如同某种难以言喻的野兽一般，出剑极快，一招一式疯癫至极，深深震撼了他的心。

血飞溅的惊人，长轩收剑入鞘，不自知间摸上自己的脸，他刚刚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那上面溅射下来，是湿润的，待他看清，这才发觉他已然满身都是血渍。

他亲眼见证凌霜一剑格挡，借势滑落，突的一挑，那人就脚下失衡朝着台阶下跌去。

凌霜紧随其后，一剑划过拿人执剑的右手，竟是毫不犹豫的挑了那人手筋，可她面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好像这一切都不是她做的一样。

那人捂着手哇哇大叫，身后的弟子更是追击上来，凌霜矮身闪避，出剑又狠又阴，明明是一套仙家的基础剑法，在她手里使出来，却是异常出其不意，甚至透着一股子阴邪诡异。

不出三招那二位弟子瞬间就被刺穿肩胛骨，另一位直接被刮掉半张脸，二人皆丢了剑，一位捂着肩哭声震天，另一个捂着脸哀嚎着满地打滚。

长轩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那是墨轩家主与众长老在殿内小聚，他为家师斟酒时，家主曾经在武道这方面提了凌霜一句，他说的是，天赋极佳，就是不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