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裴雀的再一次见面,是在一个月后,燕厘安去高卢,顺便帮母亲带些东西给裴雀,还有自己织的围巾,那条围巾被燕厘安用洁白的砂纸妥善包了起来。
此时已经快到晚上,秋风渐起,燕厘安穿着一件棕色长外套,她一只手抱着一束法国小菊,一只手提着手挽袋,身材高挑的她站在剧院大楼门口,吸引了不少目光。
没有进入大楼,燕厘安想着要不要给裴雀去条信息。
虽然她来之前已经给过裴雀信息了。
裴雀并没有让她久等,对方好像看到了自己,当燕厘安一走近大楼,就看到裴雀拧着一双舞鞋从练舞大楼旁边的一个角落小跑过来,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跟一条黑色的九分牛仔裤,背着一个小小的挎包,跟燕厘安一对比,显得清新又清爽。
等她走近,燕厘安才发现她乌黑如云的长发还有些潮湿,披散在肩头,散发着洗发水的味道,这是练了一天舞之后又去洗了澡,裴雀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而燕厘安也留意到她今天没有戴手套。
现在已经快十月,晚上的气温只有10度左右,燕厘安看到裴雀的胳膊上被冻得起了一层鸡皮。
“阿厘。”裴雀朝燕厘安露出微笑,已经不再像重新见面时那么生疏。
“你不冷吗?”燕厘安微微点头,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围巾拿出来。
“还好,你拿着什么,我帮你。”燕厘安提着东西还抱着花,裴雀自然而然就伸出手。
“今天没戴手套?”燕厘安低头去看裴雀的手指,可能是因为常年戴着手套,她的手掌比其他人要白上几分。
“......忘记戴了。”看到燕厘安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裴雀的气势有些委顿。
燕厘安举起手中的袋子,等裴雀伸出手,她轻轻松开手,纸袋的带子落在了裴雀手心,后者的手坠了一下,带子在她的掌心勒出了一道凹痕,燕厘安并没有跟她发生任何身体接触。
这显然让裴雀轻轻松了口气。
不过燕厘安下一个动作却让她彻底无措了起来。
燕厘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一只手拎着递给裴雀,然后微微躬身,重新把裴雀还举着的纸袋抱进自己怀中。
“你看起来被冻坏了。”燕厘安做得很自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她知道裴雀并没有洁癖,也不会抗拒触碰他人的物品,只是她有些病态地抗拒私下跟其他人有肢体接触。
“我住的公寓就在附近……”尽管心里告诫过自己阿厘面冷心热,但对方用那张冷艳的脸做这种关心人的动作,裴雀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还好,你穿得太少了,妈妈让我见到你的时候多照顾照顾。”燕厘安搬出许惠雅,这让鼻尖被冻得发红的裴雀乖乖接过她手中的外套。
把手中的芭蕾舞鞋放在地上,她默默穿上了燕厘安的外套,后者顺势将她的芭蕾舞鞋放进放有围巾的袋子。
“去你公寓吗?”见裴雀正看着自己的脸发呆,燕厘安举起手中有些沉甸甸的纸袋提醒,离开温暖的外套让她觉得背脊发凉。
她本来就很怕冷,不过自己的衣服穿在裴雀身上很合身,燕厘安脑中不着边际地猜测起裴雀的身高。
“好。”
裴雀反应过来,连忙接过燕厘安手中的纸袋,往她租住的公寓走去。
走路过去不过十五分钟左右,裴雀住的公寓看起来虽然看起来很新,但却不大。
室内的温度让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衣的燕厘安缓了过来,她边脱鞋边环顾四周,眼前的公寓一览无遗,进门就能看到裴雀日常睡觉的木板床,依旧只是铺着一张薄毯,上面是一条有些发白的厚毯子。
在木板床床头的地板上,叠放着几本书。
这间公寓装修最用心的,是客厅侧面的一大片空间,那里一面墙被铺陈满了几块顶天立地的大镜子,镜子前面是压腿用的单架。
客厅正中放着一张米白色的沙发,没有电视机显示屏,沙发对面只挂着一幅油画,油画下面的地板上放着一台孤零零的笔记本电脑。
裴雀并没有准备室内鞋,不过因为她经常会在公寓练舞的原因,地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穿不穿已经无所谓,燕厘安把短靴放在玄关一边,脑中闪过诸如一贫如洗,为艺术献身,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之类的话语。
“家里只有我早上准备的沙拉,要不要点个披萨?”裴雀努力想要做好一个主人翁,显然很少有人来她住的地方,只不过因为燕厘安是她恩人的女儿,所以她很难拒绝对方的到访。
“不用,跟你吃一样就好,”就算点披萨,燕厘安相信也只是自己在吃,“我可以先把花插起来吗?”
“可以啊。”裴雀微笑,很快找到一个花瓶,然后凑到燕厘安身边,看着她修剪那些法国小菊花,把它们一一插进花瓶中。
“那是谁?”示意那副挂在客厅正中的油画,上面画着一位穿着白色裙子翩翩起舞的女人,让燕厘安有些好奇。
“Marie Taglioni.”裴雀脱口而出。
“跳芭蕾舞很厉害?”燕厘安故意将自己表现得无知一些,当然,专业不同,她确实也不明白这位叫玛丽·塔里奥妮的国外女性是什么名人。
“嗯,她是最先用脚尖跳舞的人。”裴雀这时放松了一些,她先看了看正在插花燕厘安,又看了眼冰箱,最后决定先去弄些吃的。
将一大盒蟹肉沙拉从冰箱中拿出,裴雀想着被冻得脸颊发红的燕厘安,又默默去烧了一壶开水。
“吃什么沙拉?”燕厘安出现在裴雀后面,低柔的嗓音把被热水壶影响了听力的裴雀吓了一跳。
“蟹肉沙拉!”裴雀转过身,紧张防备地看着燕厘安。
“晚上我睡哪?”燕厘安站直,将她跟裴雀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
她看到裴雀的目光偷偷地从自己的嘴唇滑向领口,接着便抿了下唇,“呃,我这里你可能会睡不习惯,而且附近有酒店的。”
“有点累,有点晕机,姐姐去发布会场那边,行李也被她的助理拿走了,不是很想动。”燕厘安用她那张脸说出这种无赖的话来,裴雀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
烧水的水壶呜呜作响,原本毫无人气的公寓里面有了不属于自己的气息,那种香气让裴雀的耳朵微微红了起来。
“那你睡沙发,可以吗?”比起她硬邦邦的床,可能沙发要更舒适一些。
“好的。”燕厘安点头,在小小的餐桌边坐下,开始帮裴雀分她们今天的晚餐。
“我以为你的收入可以住更好的地方?”燕厘安吃着味道不怎么样的蟹肉沙拉,好奇问坐在她对面的裴雀。
后者倒是吃得很开心。
“只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而已。”裴雀答得无欲无求。
“可是人生在世,有所付出也要有所享受,不是吗?”燕厘安觉得以裴雀的付出,她可以获得更多享受的权利。
裴雀咬着叉子,抬眼去看燕厘安。
燕厘安看到她的神情,怔了一下,突然知道她在表达什么。
今晚吃蟹肉沙拉对她来说,就是一种享受。
燕厘安低低地哼了一声,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职业舞者的寿命并不长,等我退休再享受吧。”裴雀心平气和,展现出有别于同龄人的稳重,让燕厘安差点以为她是个好脾气的人。
......
早上燕厘安闹钟响了第一声就立刻起身关掉,睡了一个晚上的沙发,她只觉浑身腰酸背痛。
抬头去看客厅那头的木板床,裴雀背着自己,面朝里面,一整晚都保持着这种姿势。
期间燕厘安因为不舒服而起来过一次,但却没见过她改变睡姿。
这让燕厘安有些后悔,要是知道自己的到来会让裴雀紧张成这个样子,她就不厚脸皮留下来了。
轻轻起身,走到盥洗室用裴雀昨晚给自己准备的牙刷面巾收拾了一番之后,用冷水洗脸的时候燕厘安只觉得冷得骨头都在颤抖。
出来时意外见到裴雀正等着自己。
“早。”燕厘安木着一张脸跟裴雀打招呼,不知道是被水冻的还是被因为起床气。
“早呀,阿厘,要喝咖啡吗?”裴雀正在摆弄着白瓷杯。
“先不了,今天大姐那边有个发布会,得早点过去......”燕厘安拿下被裴雀挂在衣架上的外套,跟裴雀解释自己要离开的原因,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话头一转,问裴雀,“今天忙吗?有没有兴趣跟我去看服装秀?”
之前的裴雀回国时说想着要去逛街买衣服,燕厘安想着她可能会对这方面感兴趣。
不过问出这个问题她也没带多少期望,眼前这勤奋刻苦的小天鹅随便说个要练舞的理由,燕厘安都不会怀疑她。
“可以吗?”
刚把外套穿好的燕厘安看向裴雀,语言还没组织好,手已经自动拿出手机。
“没问题,他们有多出来的位置。”燕厘安低头发了几条信息,“我等你,我们先一起去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