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的时候,夏晴安排的司机如约而至,载上夏炽去往指定目的地。
夏炽到的时候,夏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今天的夏晴是一袭黑纱鱼尾裙,将曼妙的曲线勾勒得恰到好处。波浪大卷发随意地垂着,纤纤玉指上缠了几缕发丝玩弄。看见弟弟后很快勾起嘴角轻笑。
分明是轻笑,却叫人看起来肆意又张扬。比起她公司那些用“风情万种”包装的女艺人,她更担得起“风情万种”这四个字。
“啧,今晚是准备艳压群芳啊。”夏炽笑着向她打趣。
“你也不赖呀,我的弟弟。”她挽上夏炽的小臂,“这身西装挺衬你的,谁挑的?我未来弟媳?”
“梵哥送我的生日礼物。”
“哦,那就不好看了。”她偏过头去,“查小公子今天也来了,就在那边甜品区陪他女朋友呢,打个招呼?”
“好。”夏炽不知道查之梵哪儿惹着他姐了,提起他姐姐就总是竖起刺。
老远他们就看见了查之梵和饶枝玉,一个白色西装、身姿挺拔,有如白马王子,一个粉色长裙、甜美可爱,有如童话里的公主。
王子和公主,怎么看怎么般配。
寒暄了几句,查之梵借口上厕所去了天台。
夏晴和饶枝玉是第一次见,根本无话可说,借口有合作人找想逃离现场微妙的气氛,结果两人在天台偶遇了。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夏晴皱着眉,看着眼前吞云吐雾的男人,觉得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和夏总有关系吗?”
查之梵出口就又后悔,这样说话是不是太冲了些。
“对,没有关系。”夏晴笑起,明眸皓齿在黑夜里格外耀眼,摄人心魂,连头发丝都在诱人沉沦。
但这个人已经和他没关系了。
查之梵垂下眼,不动声色地将烟掐灭。
夏晴有鼻炎,闻到烟味儿她会难受。
“是我唐突了,对不起。”夏晴敛起笑意,潇洒地转身走了。
查之梵一个人留在原地,望着远处明明暗暗的灯火,陷入了沉思。
-
夏炽和饶枝玉聊得很开心,见他俩迟迟未归,饶枝玉提出带他去找晏温。
正说着,夏晴回来了。
“姐,你怎么一身烟味啊。”夏炽问。
“烟瘾犯了,抽了一根。”夏晴随口扯了个谎。
夏炽知道夏晴不抽烟,但没戳破她的谎言。
“去见了吗?”夏晴又说。
“玉姐说带我去。”
夏晴点点头,端了杯酒,说:“你们去吧,我还有事。”
夏炽有点担心姐姐,但又不好明言。于是给她发了条微信——
[小火苗.jpg]:有事别闷着。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去帮你收拾他。这才是弟弟的正确使用方法。
那边很快回复——
[Summer.]:谁能欺负我啊,我夏晴可是圈内有名的“母老虎”。
[小火苗.jpg]:我长大了姐,你可以不用在我面前逞强了。你可以学着依赖我,就像我小时候依赖你一样。
[Summer.]:[老母亲流泪.jpg]
[Summer.]:我真没事。
夏炽放了心,将手机锁了屏。
“就在这儿等吧,他等会儿从我舅舅办公室出来,你从这儿走出去,完美的偶遇。”饶枝玉带他到了走廊转角,“之梵给我发消息了,让我去天台找他。我先走了哦。”
“谢了。”夏炽向她笑,“把你借久了,渣哥该不高兴了。”
“他不会的。”饶枝玉笑得甜美,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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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
“如果我帮了饶总,我会得到什么好处呢?”徐霁平静地发问。
“你的违约金就不用赔了。”饶总靠在皮质座椅的后背上,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慈祥,很像个长辈应有的模样,“我还会帮你铺路,就算不洗脱‘抄袭’的帽子,也能继续写书并赚得盆满体钵。”
但徐霁却觉得他分明在笑里藏了数十把寒光凛冽的刀。
饶广源与刘修德是天承的两方势力各自的领头人物,天承的创始人孙明俭身患重病,危在旦夕,又未婚未育,膝下无子。天承易权动荡之际,两方龙虎斗就开始了。
饶广源知道上次徐霁被下药那事,想以此大作文章,把刘修德拽下来。
“你把录音给我,再想办法和他拍一些床照,营造出他迷.奸.你的假象。”饶广源说得很轻松,但每个字都像个有力的巴掌,拍在徐霁的脸上,火辣辣地疼,“或者说,你要是愿意被真迷.奸.也行,我只要证据。”
徐霁的唇微颤,他鼓足了好大的勇气才敢直视饶广源。
他的自尊心当然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想迅速逃离这个地方,把自己那被撕碎的自尊心重新拼好。但偿还不起的天价违约金死死拽住了他的脚踝,让他动弹不得。
“为什么是我?”徐霁挣扎半晌,最终只问出了这样一句。
“因为你这副皮囊精致,正好是刘修德喜欢的类型。”饶广源合上钢笔帽,“你是他没吃到嘴的天鹅肉,你行事,比旁人要容易些。”
“对不起。”徐霁朝他鞠躬,“我还是赔违约金吧。”
“你有很多时间考虑。”饶广源勾起嘴角,“不用这么草率做出决定。”
徐霁觉得自己现在左右各有一个小人将他向反方向拉扯,他快要被撕裂了。
一边是天价违约金,一边是他那可怜的自尊心。
他骨子里自带的骄傲让他在权衡利弊之后仍然选择了后者。
“徐先生。”饶广源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笑是怒,“你是个聪明人。各取所需而已,我随时等着你改变主意。”
徐霁攥紧了拳头,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他没有抄袭,凭什么要一辈子背着这个骂名。
他没有违约,凭什么要赔这笔莫须有的违约金。
他凭什么要出卖尊严去摆平那些他没做过的事。
徐霁觉得自己委屈,但又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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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叶闲。
奇怪,明明说好他在外面等我的。
徐霁想。
他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在走廊尽头看见了叶闲和宁季,两人正在谈话。
他赶紧躲到一个大花瓷瓶后面,点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宁季,这些年哪些任务我不是按你们要求完成的?你们骗我签了那个鬼合同,我一辈子都搭进去了,我只是想要自由,过往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们现在放我自由。我有错吗?”这是叶闲的声音。
“你想要自由,我不想吗?”宁季顿了顿,“但谁让你把徐霁搭进来的?”
“我……”
“洪怡宁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宁季笑了,“你真的很愚蠢,做事都不过过脑子。好了,你现在目的也没达成,又把徐霁拖下了水。你满意了?”
叶闲不说话。
“其实我真的无所谓你怎么泼我脏水。这一切要是能结束大家都能解脱。我不知道你本来计划怎么做,我只知道现在你该去老实筹备新书了。”
徐霁听得云里雾里,没太理清人物关系。
他的天线唯一接受到的信号就是——叶闲真的背叛了他。
被人背叛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就像有一天你捡了一只流浪狗回家,给它洗了澡、喂了食,然后它用很真诚的眼神盯着你,说:“信任我吧。我会帮你看家,我会永远爱你。”
于是你信了。
但是后来有一天你发现它不仅为小偷大开房门,还熟门熟路地向他介绍你家的贵重物品藏在什么地方。
它轻而易举地忘记了它“永远”的誓言,在它做完了坏事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你。还叼走了你给它买的骨头玩具。
你看着空荡荡的狗窝发了好久的呆,你觉得这只小狗好没良心,你发誓再也不要领任何一只狗回家了。
这就是背叛。
其实徐霁本可以当场拆穿,当面对质。但是那是叶闲,他曾毫无保留地信任的叶闲,被他早已当成家人看待的叶闲。
这一连串本与他无关的糟心事,居然都是因叶闲而起。
比起愤怒或是委屈,他更多的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叶闲。
所以他低头给叶闲发了条消息,准备假若无事地离开。
[徐霁]:我出来了,但我没看见你。我先去外面啊,这里太闷了。有事微信联系。
可是往往事难遂意。
在他发完消息两秒后,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寂静的空荡长廊里,欢快的音乐声一遍遍回响,令走廊上的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是个陌生来电,那一长串数字在屏幕上不停跳动。徐霁几乎是立刻摁断了电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谁?”叶闲像只感知到了危险的兔子,警惕地竖直了耳朵。
“是我。”徐霁没再躲,平静地走出来,和叶闲对视。
“哟。”宁季撩了撩自己过长的头发,“徐老师来得可巧。”
叶闲的脸色微微发白,脸上的表情完美地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慌。
“不巧。”此刻说自己什么也没听到未免太假,所以他索性承认了,“我听见了。宁先生,可以回避一下吗?我想单独和我的编辑谈谈。”
“好吧,好吧。”宁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扣,然后向他露出个无害的笑,“那就祝你们,谈话愉快。”
话毕,宁季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