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凝滞一瞬。
“柳同志，我对你的经历很感兴趣。”于知乐打破沉默，“而且，我很想知道你怎么向我好好道歉。”
柳书意扭头看她，表情僵住。
盛兰越脸上多了几分笑意，走近给她开门。
于知乐把橘子汽水递给他，自顾自地坐到木椅上，摆出看戏的姿态。
“于、于知乐，对不起。虽然上一次我并不知情，但你要怪我，我也不会介意。”柳书意低眉敛目，“同时，我代顾蓉和夏剑对你说对不起。”
于知乐啧了一声，把玻璃罐往小木桌一搁，发出嘭的声音。
柳书意缩起身体后退了一步，似乎被突然的响声吓了一跳。
“好好道歉。”于知乐笑着摇头，加重咬字的力度，“难道不是讲事情指掐头去尾，让夏婶误会后去我家找麻烦吗？”
柳书意倏地抬头，否认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吗？可是，我能轻易猜出你的想法喔。”于知乐向她走去，在她肩膀处做了个轻掸灰尘的动作。
柳书意的反应比此前更加激烈，猛地后退一大步，撞上灌木丛。
“你想通过夏剑去教训方卓，但从顾蓉口中得知事情败露了，担心影响在省军区文工团的工作，所以迫不及待来找盛兰越。”
“上次你在我家看到文宛白参与了聚会，又得知他晋升到京市文工团。”
“你以为他走的是文宛白的关系，所以想博同情获得转去京市文工团的机会。”
于知乐收敛笑意，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
她每吐露一个字，柳书意攥着衣摆的力度就加重一分。
“更准确来说，就算没有方卓，这场戏你也非做不可。”于知乐直视她的眼睛，“因为你本来的目标就是京市文工团，文宛白让你看到了捷径。”
柳书意冷笑，彻底撕去平日里的伪装。
“对，没想到最懂我的人居然是你。”她笑了笑，“我要成为京市文工团的首席舞者，为了达到目标，我不惜一切代价。”
此时的柳书意气质与往常截然不同，更具有侵略性。
于知乐问：“就算踩着别人脊背——”
“对，就算要踩在别人的尸体上，我也不会犹豫。”柳书意打断她的话，冷声道。
从于知乐进门起，盛兰越便安静得像透明人。
听见她的话，他轻声问：“值得吗？”
“盛兰越，家庭条件优渥，祖辈从政，父母在文艺界有一定的话语权，从出生起就不用担心未来。”
“于知乐，你明明只是一个乡下人，却能被于佩兰和贺有安接到省城，无条件宠着，自小要什么就有什么。如果你想，他们甚至愿意付出一切为你铺路。”
“你们从出生起就拥有太多同龄人无法企及的东西，有什么资格问我值不值得？”
说完，柳书意笑了起来，之后笑声越来越大，眼尾沁出泪水。
“方卓的事传到省军区，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于知乐出声。
柳书意停下大笑，应道：“话是顾蓉说的，人是夏剑打的，这件事与我有关吗？”
她扔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开。
于知乐与盛兰越对视一眼，保持沉默。
过了好一会，汽水瓶壁的水珠默默流到桌面，积聚成小水摊。
于知乐取过汽水，小口汲着，快喝完时发出的咕噜噜声打破了沉默。
盛兰越哑然失笑，道：“走，带你去看些东西。”
于知乐不明所以，跟着他进了屋，走进他在二楼的房间。
盛兰越从床底拉出一个大皮箱，拉开拉链，箱子里装的全是书。
“你从哪里弄来的？”于知乐直接席地而坐，捡起一本翻看。
盛兰越也盘腿坐在地上，笑道：“你猜？”
于知乐抬头看他，两人相识一笑，而后默契地躺倒在地。
“我去京市之后，这箱书就交给你保管了。”盛兰越举起一本诗集，“剧院夜场有《红灯记》，我们吃完饭再去看。”
于知乐看得津津有味，胡乱应道：“嗯，嗯。”
之后，两人安静地看书，直至霞光洒进盛兰越的卧室。
“时间差不多了。”盛兰越合上书，看了看时间。
这时，一楼传来声音：“兰越，我和你爸要到出门，这几天都不在家，钱和照相机都放在桌面了，晚上不要贪凉。”
紧接着，关门声、汽车启动的声音依次响起。
于知乐站在窗台前，看着小汽车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叔叔阿姨的工作热情还是没有消减。”她感慨道。
盛兰越耸了耸肩，没有说话。
两人在附近的国营饭店简单应付了一顿，带上手电筒，前往剧院。
看完样板戏出来，天已经黑透，他们要回盛家拿书和照相机。
拍照是于知乐每年生日的必备流程，往年都是与姑姑姑父去照相馆拍，今年家人基本都在，盛兰越便特地借来了相机。
省城的夜生活比海东镇要丰富许多，除了看样板戏，还有夜场电影和学习小组等。
将近八点，街道上还有不少人，打着手电筒照明。
两人聊着样板戏的内容，走入一段没有其他人的路。
于知乐却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她好像听到了第三者的脚步声。
“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她的声音放得很轻。
盛兰越神情一凛，与她同时突然停止向前迈步。
如她所料，几人突兀刹停脚步的声音响起。
随后，两人不动声色，继续往前走，换成了别的话题，借此商量对策。
“老大，他们发现我们了。”有人惊叫指出，“他们在商量对策，不能让他们逃了。”
闻言，于知乐与盛兰越跑了起来。
“臭娘们，害得我们被公安赶得四处逃。”尖声男气急败坏道，“追，给我追，不能放过他。”
两道光柱在黑夜中胡乱晃动，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于知乐二人全力往附近的派出所跑，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在堵在了半路。
“你害得我们好惨，你也别想好过。”尖声男用手电筒扫过两人，最后光柱停留在于知乐的脸上，“兄弟们，上！”
六七个人从四面八方冲向他们。
“找机会跑。”盛兰越把手电筒塞给于知乐。
他虽然是文艺兵，但跟的团长方方面面都很严格，因此体能也不算差。
于知乐灵机一动，用力把手电筒往尖声男所在的方面一扔，准确地砸在他的鼻子中央。
剧烈的痛感让他眼前一黑，往后倒去，手电筒脱手坠地。
哐当两声，两个手电筒撞击地面，电池摔出，整个环境陷入黑暗之中。
“你是谁？不说话我就打人了。”
“你打错人了！我不是那个臭娘们！”
“啊啊啊，有人捉我的脚，有鬼，有鬼。”
于知乐迅速在中级商城买了一副增强夜视能力的眼镜，拉着盛兰越避开那些小流氓，放轻脚步往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见到派出所的灯光，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于知乐把眼镜收入小仓库。
所里一老一少两人守夜，边翻看文件边聊天。
“师傅，西街那些小流氓一般会去哪儿？”年轻人心生挫败感。
老公安呵呵笑，道：“还在想白天的事呢？那些小流氓居无定所，很难找的。”
“不行，我现在就出去巡逻，我一定要捉住他们！”年轻人站了起来，用力拍桌，“让他们知道欺辱退伍军人的下场！”
接着，他别好手铐，从抽屉取出手电筒，刚走到门口就撞上了于知乐二人。
“我要报案，有人要杀我们。”于知乐冷静地说。
年轻公安看两人冷静的模样，发出疑惑的声音：“啊？你确定吗？”
“白天我阻止他们欺负退伍军人，他们找我报仇。”于知乐简单直白地告知原因。
两位公安一听，神情变得严肃，佩带好武器，立即锁门出发。
四人重返现场时，尖声男正在发疯大喊：“快点！给我找！我要砸断她的鼻骨！我要让她痛不欲生。”
“别动。”师徒二人同时喝道，他们一前一后堵住去路。
一行人如鸟兽般四处逃窜。
左右有于知乐和盛兰越挡着，并且用强光照得他们睁不开眼。
最终，八个小流氓全数被抓获。
做完笔录，盛兰越先将于知乐送回罐头厂家属院，才转身回家。
于知乐在门前做了几次深呼吸，脸上扬起笑容才敲门。
“玩得开心吗？怎么不让小盛上来坐一坐？”于佩兰给她开的门。
家里其他人在听收音机，闻声抬头。
于知乐笑了笑：“太晚了，就先让他回去了，他明天拿照相机过来。”
“成，去洗澡吧，水还热着。”于佩兰应声，“今晚大家早点休息。”
于知乐从卫生间出来，家人都休息了，给她留了一盏小台灯。
她关灯睡在最外侧，内侧两人平稳的呼吸声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当她闭眼准备睡觉时，小云的声音在她脑内响起。
【宿主，半个小时多前，您的账号运行状态发生了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