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妮，赶海回来了啊。”
“今天是你奶奶六十大寿，去那边帮忙，等会让你带菜回来给于越和于迟吃。今天可是有六个硬菜，便宜你了。”
“你那点紫菜也拿上，好歹能打锅紫菜蛋花汤。”
于桃红语气中流露出淡淡的高傲，摆明了告诉于知乐能去于老太的寿宴是她的荣幸。
海县的人不过整寿，于老太今年六十有三。
说是寿宴，其实不过是请族里走得亲近的人家吃顿饭巩固感情，只摆了三桌。
张振华拉了一把她的胳膊，笑着说：“乐妮，别听你姑乱说，你和小越、小迟过去陪你奶说说话，坐着等吃就行，回家吃顿饭而已，东西不用带。”
探出张振华的目的，于知乐懒得再搭理两人，让周岳生把海货倒入木盆。
上层的紫菜另放在小木盆，下层的带子、花螺等砸出一阵响声。
于桃红眼都直了，使唤起周岳生：“反正你块头这么大，放上盐水，把木盆一起端过去，再给我们加一道菜。”
她的语气听得于知乐很不爽。
于知乐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你有病？”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你这么对长辈的吗？”于桃红二话不说，指着她就开骂。
于知乐嘴唇轻启：“滚出我家。”
“乐妮，你别误会，你姑这是把小周当家里人才不跟他客气。”张振华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
于知乐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也是，滚出去。”
面对性格大变的于知乐，张振华眉头皱出两道深痕，以为是周岳生的手笔。
停顿几秒，他摆出无限包容的长辈姿态，同时暗戳戳给她上眼药。
“乐妮，你还小，我不怪你，以后你就明白真正对你好的只有家里人，有些人是不可能掏心掏肺对你好的。”
面对爹味十足的说教，于知乐嗤笑一声：“周岳生，把他们打出去。”
周岳生肌肉紧绷，整个人犹如一支蓄势待发的箭。
“你，你，于佩——”于桃红吓得身体发抖，回想上次的巴掌，还是把话咽下去了，转脸去看张振华。
张振华朝于知乐苦笑：“行，我们走，但是你要记得，于家院里永远有你们的位置。”
说完，他拉着于桃红出门，一步三回头。
于知乐心里一阵恶寒，转头又立刻进入夸夸模式。
她的手指滑过周岳生手臂的肌肉线条，小声称赞：“小管家，护家能力人人夸。”
于越听不清她的话，看到两人举止亲密，默默移走视线。
于迟和爬爬反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轻快的自行车铃声叮咚叮咚响了十几秒，张振华夫妇与驮着大包裹的邮递员小哥相向而行。
“神气什么？不就是个小小的邮递员。”于桃红小声嘀咕。
张振华粗暴地扯过她的手臂，让出道路，害得她险些跌倒。
于桃红却不敢吭声。
“于知乐，陈昭的包裹，京市寄来的。”邮递员朗声喊道。
于知乐推门而出，给他指了指牛棚的方向，说：“他住那儿，这会应该有人在喂牛。”
邮递员睁着大眼憨笑，看起来亲和力十足。
“哦，哦，好的，谢谢。”听见她的话，他表情微愣，而后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于知乐回应：“不用。”
然而邮递员并没有立即离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问：“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我是你小学的同桌，我叫——”
说话时，他紧张地捏着车把，另一只手反复拨弄着绿色挎包的带子。
“没印象。”于知乐打断他的话，转身关门。
高良义停留了一会，调转车头，朝牛棚骑去。
牛棚的门很破，合页松松垮垮，好像轻轻一推门就会和门框脱离。
院里人影闪动，咳嗽声绵延不绝。
“陈昭有包裹。”高良义没了方才的好声好气，不耐烦地喊。
咿呀一声，门开了，一个佝偻着身体的瘦老头探出头，迷瞪着眼看他。
“签名。”高良义直接把包裹往地上一扔，丢过去一个本子和一支钢笔。
小老头颤颤巍巍地跨出门框，用发抖的手去签字。
高良义不断地发出啧啧的声音，在小老头签完字后，嫌弃地用衣摆擦拭钢笔。
收好本子和笔，他没着急离开。
“咳，还有，咳，事吗？”小老头很难说出完整的句子。
高良义双手抱臂，用下巴点了点包裹：“搬啊。”
小老头一愣，弯腰头艰难地把大包裹往院里挪动。
他身后的高良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几厘米，几厘米，每搬动一下，他就要停下喘口大气。
高良义指尖轻碾，眼底散发着肆虐的光芒。
直至小老头的身体隐入背阳面，他理了理衣领，骑车往村中心而去。
此时的于家热闹非凡，巴掌大的厨房人头攒动。
“二嫂，那鸡肉别剁这么小，显得我们多小气。”吴彩霞磕着瓜子挑毛病。
杨素云今天不上工，背着于霖在厨房忙活了一早，被睡到日上三竿的人挑刺，心里冒出一团火。
于杨兄弟俩被赶上山采野菜，而于富翘着脚等吃，她更生气了。
“忍忍，就半天的事。”与她相熟的小媳妇劝解。
杨素云将气撒在砧板上。
“杨素云，作死啊你，剁这么用力，剁坏我家菜板，你赔！”本来于老太坐在门口向邻居炫耀，听到声响，吼道。
她的话音一落，厨房里的声响小了很多。
“兰，你厉害，儿媳拿捏得死死的。”快掉光牙的七十岁邻居老太啧啧称奇，看她眼神又带着几分羡慕，“有儿子就是好，我那些赔钱货知道我明年七十三了，没一个人吭声。”
“老姐姐，不是我说，闺女也有好的，你瞧我们桃红，找了个供销社主任，不知给我拿回多少东西。”于老太继续炫耀。
刹车声响，两老太太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高良义扬起笑容：“请问这是于知乐三叔家吗？”
“是咧，你找我家海耀？”于老太打量他，她可没听说儿子和邮递员很熟络。
高良义表现得像情窦初开的小伙，说：“奶奶，我…我帮人打听于知乐的婚事。”
两老太太对视一眼，立即看穿了他，分明是替自己问的。
“乐妮没有对象。”于老太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高良义连忙道谢，离开。
还没下工，于知乐要和镇上邮递员定亲的事传遍了整条村，只有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张文心在地里听到消息，急冲冲往于家跑。
情急之下，她一脚踹开于家小院的大门。
于知乐和周岳生顶着扑克脸看她，于迟则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