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温正在家里忙着包饺子呢。
别看这大小姐长了一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脸,饺子倒是包得很漂亮。见他们来了,也不多招呼,就让阿姨先下了几个给人当早饭。
“这才早上八点,”江消看了看表,“您家这早餐吃得倒是够气派的。”
“闲来无事,正好嘴馋,就拌了点馅儿,”荣温道,“所以你们这算是收拾好了?好家伙,你们一个个的都成年了没啊?这架势跟我爸说是来做法事的,谁信啊。”
“都说了咱们不是做法事的,”蔡央决挑了个煮熟的饺子囫囵吞了,“姐姐,死了人才需要做法事呢。”
“我这儿还没死人?”荣温道,“也就没死在我家门口了,晦气死了,还让不让人好好谈恋爱了。”
“到底什么情况,”蒙冶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看着荣温那水晶指甲包的饺子就有点心惊肉跳,“我们现在是要干嘛?”
“你嘛,就好好坐着得了,”江消道,“我跟蔡在屋子里转转,荣小姐,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荣温道,“这段时间我这屋子都跟菜市场似的,三天两头就有人来东看西看的,早就没什么隐私可言了,早点解决早点完事,我还赶着结婚呢。”
蒙冶这下没事干了,于是坐着没话找话:“你要结婚了啊?”
“我倒想结,结婚对象不是死就是被双规,”荣温翻了个白眼,“倒八辈子霉了,我觉得绝对是有人要整我,小神婆,你好好看看,抓出那个龟孙子,我挖他家的祖坟。”
蒙冶听得冷汗连连。
江消这会儿已经转回来了,蔡央决手里的降魔杵顶端的铃铛被晃得叮叮当当的,闪得人眼睛疼。
“怎么说?”荣温抬头看她们,“看出什么了吗?”
“我怀疑是下咒了,”江消道,“但没瞧出什么来,您跟我坦白,您家手上没有人命官司吧。”
荣温转了转眼睛,最后还是摇头:“我爸就一旅游局局长,能有什么人命官司啊,这事闹了这么久,要真是鬼上门他早就吓死了,你不知道,我爸那人胆子贼小,也确实喜欢搞封建迷信,之前还跟一老头买了一堆开过光的护身符,你瞧瞧,都在门口挂着呢,一点用都没有。”
江消遥遥瞥了一眼,全部都是江禹海的笔迹。
于是瞬间收回视线,在荣温面前正襟危坐了起来。
“我觉得,这问题大概不是出自于您,”她说,“不然您跟我说说,那些倒了霉的男的都有什么共性,我好分析分析。”
“什么共性?”荣温思索道,“我寻思除了跟我相亲,好像也没什么共性啊,各个领域的都有,也不都是体制内的。人也都是四面八方介绍过来的。”
“你们平时都在哪儿见面啊?”
“哪儿都有啊,我觉得唯一的交集就是我了。这真是越说越邪乎了,我不会真是天煞孤星吧?气死我了,可我之前谈恋爱也没这样啊?”
蔡央决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有一个想法,”她说,“会不会是有人暗恋你啊姐姐,知道你急着结婚,就赶紧把那些想跟你在一起的人都咒死——”
蒙冶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不会吧,”蒙冶道,“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就是法治社会才不能直接明晃晃地杀人啊,”江消幽幽道, “所以只能下咒,嗯,我想想,蔡这个思路很好,很符合现在的局面。”
荣温也吓了一跳,饺子差点包坏一个。
“那怎么办,”她说,“你说是暗恋的话,那这也太难分析了,都暗恋了,我怎么知道是谁,更何况我长这么漂亮,暗恋我的人也海了去了。”
蒙冶冷汗连连。
随即抬头,毛骨悚然地跟江消对视了一眼,就看到蔡央决立即举手。
“我有一个主意——”
“别告诉我你想的跟我一样,”蒙冶立即道,“没门,我告诉你,没门。”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蔡央决委屈。
江消沾着醋,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饭,见他俩吵起来,于是出来主持公道:“我倒是觉得小蔡这个想法很不错啊,蒙冶,偶尔也要听听群众的呼声和意见,人民群众的眼睛和智慧都是很宝贵的,更何况蔡央决很多时候都不属于群众了,她是专业的索命天师啊,这方面的经验是很足够的,你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门外汉,要服从组织的处理和安排。”
“她说什么了你就觉得不错——”蒙冶瞠目结舌,“你俩认真的吗?我跟这位姐姐,嗯,看上去年龄也差太多了吧,不能够——”
“你给我小心点说话啊小孩,”荣温拿手指着他,“我也才二十好几,你未成年很了不起吗?我还看不上你呢——”
“所以你们是都知道我刚刚想说的是什么了吗?”蔡央决兴高采烈道,“让姐姐跟班长假装谈恋爱,把那个下咒的人勾出来——”
江消赞许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蒙冶积极反抗:“你们是都没听见我刚刚说的是什么吗?我们俩看上去压根不像一对啊,更何况,那人出手我不是必死吗??这都死好几个了!江消!你清醒一点!”
“你嚷嚷什么啊,”江消不紧不慢道,“有我们两个在你还怕什么死,什么妖魔鬼怪见了我们不都是死路一条,瞧瞧你这出息,我家阿咪都比你胆子大,真可惜了。不然你还有什么办法,你本来八字就这么倒霉了,很肥硕的一块诱饵啊,养了你这么长时间,是该做做贡献了。”
荣温也趁热打铁:“就是,出来挣钱的,不承担点风险怎么行。更何况我又不少你们的,要是真的解决这个问题,肯定得这个数了,别担心,假扮一下而已,还真当我吃你豆腐吗?姐姐不好这一口。”
“重点是这个吗?”蒙冶垂死挣扎,“重点是非死即残啊——”
“班长,你也太不信任我了,”蔡央决沮丧,“我可是索命门正统传人——”
江消乐呵呵地边吃饺子边看戏:“现在就流行这款的,富婆包养小白脸,可乐,还是高中生小白脸,荣小姐,人生赢家啊。”
荣温也哈哈大笑,若有所思:“我觉得这还真的能行,下次考虑考虑,这小子一般般,有点太爱咋呼了,长得还行,不过我喜欢强壮一点的,你有没有体育生男同学?”
蒙冶:“......”
众人聊了一阵,七扯八扯的竟然快到饭点了,荣温也就顺势留了他们一道在家吃饭,反正她爸妈周末不在,自己吃饭也无聊。
江消他们也借坡下驴,顺势留下了,荣温的手艺确实不错,白吃白喝一顿,也算不枉此行。
只是刚在饭桌前面坐下,门又响了。
阿姨去应门,来的竟然还是个男人。
荣温仰头看了玄关一眼,没精打采道:“你啊,我爸不在啊,你来之前怎么不打个电话。”
那声音道:“啊,我手机没电了,那我东西放在这儿,待会儿您跟局长说一下。”
“别,”荣温道,“你自己跟他说去,回头又把贪污受贿的帽子扣在我家头上,现在严打呢,你别害我。”
江消也是出于好奇,随意瞥了一眼,竟然还是见过的面孔,不由得乐了。
“这世界还真小啊,”蔡央决道,“这不是昨天那倒霉哥哥吗?”
那人听到声音也认出她们来了,不由得哑然:“你们是昨天的——”
荣温踩着拖鞋就过来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蔡央决积极回答问题:“昨天在那公交车上碰见的,小神婆给他卜了一卦,说他最近遇小人,会有血光之灾,都让您少出门了,怎么还到处乱转呢。”
荣温抬眼,问他怎么回事。
那人擦了擦汗,这才连忙自我介绍,是荣温他爸单位的一个下属,叫做夏秋的。
“昨天确实惊险,走路上广告牌就砸下来了,不过也没多大的事,”夏秋道,“关键是,你刚刚管她叫小神婆?你们是?”
“我朋友,”荣温不耐烦道,“你真有灾啊,那还上我们家干嘛,我最近正倒霉呢,别给我传染了,走走走走——”
好不容易把人给赶走了,蔡央决这才问道:“姐姐,那人是你朋友吗?”
“我爸下属,说朋友吧,也算不上,但是打小就认识,挺怂一人,待人倒是挺好的。”
“他不会暗恋你吧,”蔡央决道,“总感觉太蹊跷了,我们这才刚来呢,他就后脚跟着进来了。”
“不至于吧,”蒙冶大惊,“难道是他???”
“不会,”江消道,“我看过他身上,除了倒霉的黑气,倒是别的没有,不过,确实,有种不对劲的地方,说不上来。”
“真的假的,”荣温已经变成惊弓之鸟了,“那我现在叫他回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啊——”
说着就不等他们回话,直接冲到了阳台,冲着还在外面的夏秋大喊,把人给直接叫回来了。
回来的夏秋还是满脸莫名其妙地,被拉到了沙发上,进行三堂会审。
说是三堂会审,其实压根也没问什么话,光是蔡央决他们几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个人打量了,他自己倒是没说出半个字,被她们看得有些发毛。
蒙冶莫名其妙,也不懂他们这些,顾自坐在餐桌前面吃饭。
“到底什么情况?”荣温抱着手臂追问,“是不是他?”
蔡央决摇了摇头,去看江消。江消沉着脸不说话,最终还是从兜里掏出了自己的那团毛线。
“这是在干嘛啊?”夏秋一脸迷茫。
江消没理他,那团毛线被她扔在了地面,顾自绕着夏秋所在的地方滚了好几圈,接着就十分不符合牛顿定律地发起疯来,飞速绕着夏秋开始旋转,把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凡人吓得不轻。
“这这这这——”
“不要说话,”江消嘘了一声,“五行八卦,乾坤震艮,覆三道,缺一,一卦六爻,上下交——”
随着嘴里的那些呢喃,那团东西也顺势而起,跟着她的手指一道浮空,然后瞬间缩紧,将夏秋整个人给缠了起来,裹成了一个猩红色的粽子,整个人被放倒在沙发上,活像个煮熟的大虾仁。
蒙冶这下饭也吃不成了,目瞪口呆地站过来,默默缩在紧拿降魔杵的蔡央决后面,活像只受惊的大公鸡。
“放幡——”
蔡央决得令,从袖口扯出自己的那块枕头帕一样的东西,径直扔出,腾飞在夏秋上空,然后众人就看着那块降妖幡顾自拉扯变大,直至罩住了夏秋全身。
那幡下的东西也在被罩住之后,再也挣扎不得,终于平静下来。
江消收回了自己的法器,蔡央决也顺势向前,揪着那降妖幡里抓住的东西,用自己的降魔杵隔着布砸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翻过来一看,是指麻雀化形的小妖。
牙尖嘴利的,被降魔杵打得直翻白眼。
“呀,”蔡央决乐道,“好可爱!”
“别想着养啊,都已经能上身了,修为不小,养不熟的。”江消提醒道。
蔡央决这才无奈,只得往小妖爪子上栓了个什么东西,然后揣回自己衣兜里了。
“这是什么?”荣温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沙发上的夏秋已经晕过去了,看上去倒没什么大碍,“所以真的是他?奶奶的,我要报警抓他——”
“不不不,”江消连忙道,“不是他,他就一受害者,被人下咒的。你看他脚底,是不是有一印,人火由头顶起,肩头两盏灯,属脚底最阴,所以也最容易从这里上身。”
荣温懒得去碰夏秋的脚,只能指派蒙冶去检查。
蒙冶无奈,硬着头皮被赶鸭子上架地去拖夏秋的袜子,果然,看到脚底三颗红痣。
“是吧,”蔡央决道,“好久都没看到这招了,好老派,小时候听我师父说过,你要是恨谁,就拿那钉了三根钉子的钉板去扎他的脚,保准他三天之内暴毙而亡。不过这说的太夸张了,也没头没尾的,我还当他老人家逗我玩的呢。”
“确实是很老派的手艺,”江消忙着拢自己的毛线,“甚至可以说是蛊门的手法了,真奇怪,为什么接二连三碰上的东西都跟外八行有点干戈,你妈不会真的没死吧?偷偷藏在这城里害人?”
“都说了多少遍了小神婆,我妈是红手绢,虽然是从蛊门出来的,但她压根懒得学那些,懂得估计都还没你多呢。”
荣温听了半天还是没搞明白:“所以到底能不能查出来是谁搞的鬼?这一天天的,跟折腾我的是同一个路数吗?可对夏秋下手干嘛啊?我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的。”
“这就要问他自己了,”江消道,“蔡,把他搞醒,问问他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我觉得这路数,大概也八九不离十了,不然这城里哪儿这么多倒霉事都往你面前堆。”
蔡央决听命,直接上去就往人涌泉穴上狠掐,直接把夏秋给疼醒了,醒来就是嗷嗷大叫,跟众人大眼瞪小眼。
“你你你你们——”
“别你你你了,”江消道,“要不是我,你今天出门就得暴毙,谢谢姑奶奶吧,这小麻雀精修为不行,耗不了你几天,本来大妖怪上人身都是想尽可能多吸几天精血的,就它心急,想快点弄死你得了,也免得它自己担惊受怕的。”
“什么妖怪——”夏秋现在口齿都有点不利索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诶呀你好啰嗦啊,”蔡央决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不然看见我这大棒子没,直接一下就给你开瓢——”
说着就往墙面上一锤,当场出现一大坑,蒙冶的脸都绿了。
荣温倒是没说什么,她现在也比较关心夏秋嘴巴里到底能不能吐出点有价值的东西,这磨磨唧唧的,烦死人。
“你们要我说什么啊?”夏秋简直都有点委屈了。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蒙冶出来当和事佬了,“估计是被人给下咒了,想要害你呢。”
“啊,这,我还真不一定想的起来——”
蔡央决又不耐烦了,论起降魔杵又打算吓唬人,蒙冶赶忙道:“那你是不是喜欢,嗯,荣小姐,你有没有告诉过别人这件事?”
“什么???”夏秋简直满头问号,“我不喜欢她啊??谁说我喜欢她了??”
“你反应这么大干嘛——”荣温也想发火了,“喜欢我很冒犯你是吗?你什么态度你——”
“不是——”夏秋赶忙道,“我真没喜欢过她,啊呀,怎么说,就是打小一块长大,当妹妹似的。小温,什么情况啊现在——”
“看样子是真两不沾啊,”江消道,“不对,肯定有问题,你最近是不是踩钉板了,在哪儿踩的?”
夏秋被她这没头没尾的问话搞得也是一脑袋浆糊,却也只能老实回答:“这倒是,在办公室踩的,没留神,但也不是钉板啊,就一插线板,不过确实把脚底给踩破了——”
“办公室?”蔡央决耳朵竖起来了,“办公室是什么?”
“就是上班的地方,”蒙冶不耐烦道,“具体是哪个位置,谁的插线板啊?”
“我们一同事的,”说这话的时候夏秋眼睛有点不敢看荣温,“这很重要吗?”
“废话,”荣温道,“就是那插线板害的你,知道吗?到底是谁的,你能不能别老这么打一杆子才放一个屁,这可是关于姑奶奶我的婚姻大事,你浪费我这么多时间你赔得起吗?”
夏秋简直又迷糊了,心道这跟婚姻大事又扯上沈弥关系了,但还是只能坦白:“李轩的,李轩的。我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