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嘤嘤嘤,好可怕,”系统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把自己缩小一圈靠在谢炳焕并不宽阔的臂弯瑟瑟发抖。
谢炳焕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只是很想吐槽:写小说怎么你们了?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小说变的吗。
至于当下这种类似“我们都讨厌你”“不和你玩了,怕了吧”的情况,她只在小学时期经历过。
那时她的父母很早离异各自成家,谢炳焕就被丢给爷爷奶奶扶养。
同村的小孩或许被大人影响,围在一起蹦蹦跳跳地嘲笑她没有爸爸妈妈。
当时梳着两个羊角揪的谢炳焕露出疑惑的表情:“没父母是什么很奇怪很好笑的事情吗?”
小孩们:“和我们不一样,就是奇怪!”
小小的谢炳焕似懂非懂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那我们不一样的地方可多了,”谢炳焕一一细数。
“我奶奶会针灸,就是电视剧那样咻咻咻,你奶奶可以吗?
“我爷爷会做孙悟空的金箍棒,你爷爷可以吗?”
“我玩家家酒有全套模具,你们有吗?”
小孩子们:......
破防
看着他们个个都哭着回家找妈妈,谢炳焕内心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难受消散。
她后来听说了后续,这群同村小孩哭着他们回家问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谢爷爷和张奶奶家的小孩可以没有爸爸妈妈,他们也要没有!然后喜提竹笋炒肉大餐。
但奇怪的是,自从不打不相识后,他们反而还和她成为了朋友。
回到现实,
谢炳焕越过崔惊人走到长衫女子跟前,面对众人或谴责或轻视的目光,不退不避,坦荡得让人意外。
“院试作弊是我不对,终身不得取士是我应得的结果。”谢炳焕弯腰,对所有在场参与考试的考生致歉。
她对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全部接受,奖励丰厚的任务嘛,难度高些不很正常?
“但,我想问问这位小姐,”谢炳焕直视长衫女子饱含愤恨的眼,“什么时候先贤规定一定要有一定文化水平的人才能写诗?”
“像四书五经里的《诗经》,《诗经》最重要的内容难道不是目不识丁百姓们所作的《风》?”
谢炳焕表面和人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内心:感谢课本选材,感谢语文老师拓宽知识,感谢当时上课没有摸鱼的自己。
长衫女子被谢炳焕用每个读书人都必学的最基础的知识反驳,脸颊涨红,半天才憋出一句,“可你的诗又没有任何忠君报国的思想,也没有反映人间疾苦的地方,立意太过粗浅。”
谢炳焕微微一笑,不需要她再说什么,长衫这句话就已经落了下成。诗歌诗歌,古代的诗是用来唱的,唱歌而已又不是写策论,要什么一定符合大价值观?
古人之所以酷爱写诗,不正是因为只有在诗歌里,他们才能畅快地表达自己的感情。甚至大多数千古名句,说白了不也只是描绘了自然风景和诗人自己的心情吗?
在座各位哪个又没写过“粗浅”的诗呢?
眼见周围的人露出不赞同的表情,长衫女子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呼吸都开始不稳。
可这还没完,“至于我有没有资格参与这场文会,”谢炳焕打开自己拍蚊子不太好使的折扇,做出自信潇洒的姿态。
大学辩论赛知识其一,甭管输还是赢,气势先得拿出来。
“首先,东道主并没有定下非秀才不得参加的规矩,你一个客人替主人做规定,这是无礼,”
“其次,圣人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却将自己的标准强加在别人身上,
你可知这世间的人千千万,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资质天赋,学习就能有所成就,这是无德,”
“最后,对一个有心悔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女孩都能声色俱厉,这是不仁。”
大学辩论赛知识其二,甭管有没有道理,列举一二三至少看起来会更有说服力。
系统:“咦,好像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谢炳焕假装没听见系统,用长衫女子自己的话反问她,“这位小姐,你觉得是我应该离开这场宴会,还是无礼无德无仁的人应该离开呢?”
“在座各位大多年纪轻轻就功名在身,这的确十分优秀,”
她眉眼弯弯,没有丝毫被人瞧不起而自我怀疑的阴霾,“但你们很优秀,不能代表我不配做任何你们能做的事,我不认为一个人的价值可以单单只用科举名次文化程度评定。”
四下从原本有人小声讨论的嗡鸣,变成彻底的安静。唯有楼上如雨一般降下的桂枝,彰显出所有人内心的不平静。
谢炳焕的话在这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犹如一道惊雷,却切切实实触动了这群学子的心。
试问,谁能接受寒窗苦读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最后却考不上功名做不了官白白耗尽青春年华?
谁又不想诗酒趁年华,和二三好友打马游街,陪着俊俏夫郎红袖添香?
生而为人,她们的全部价值却被窄窄一张金色榜纸定义。有谁关心每年有多少赶考的考生死在路上,又有多少人晕倒在放榜名单前?
长衫女子从开头的愤然,中间的脸色清白,到现在谢炳焕反问,变得羞愧难当几欲遁走。
她的变化也反映在场众人对谢炳焕的态度变化。
这时有人窃窃私语,
“这谢二小姐不是成天斗鸡走狗不学无术吗?怎么还能引经据典。”虽然这些经典是七八岁稚子也熟悉的知识。
“毕竟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再差还是有些底蕴在。”
“那金大小姐呢?”
“......”
一名身材单薄的女子突然从长衫女子身后走出,她二话不说朝谢炳焕拱手一礼,“谢小姐真是妙语如珠,孔茜姐天性骄矜,恐怕今日喝多了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她的话虽然是在为孔茜挽尊,却也彻底表明了孔茜的错误,让她没有机会向自己道歉。
科举看的不只是才华,还看一个人的名声,孔茜今日和“大名鼎鼎”的谢灿辩论,还输了,怕是九月秋闱的难度更大了。
谢炳焕看着面前人,她虽然身穿洗得发白的私塾学士服,却站立如松,文质彬彬。自带一股独特的书卷气。一看就不是池中物。
“宿主,这就是女主,你和她打好交道虽然不一定对咱们有好处,但肯定没有坏处。”系统钻出自己的保护壳,尽职尽责地提醒。
谢炳焕点头,“怪不得这么好看,就是比起我还是差了这么一点。”
你能不在夸别人的时候拐弯抹角夸自己吗?系统无语,“我还是觉得女主长得更符合我的审美。”
谢炳焕没仔细听系统的评价,她对女主道:“多大点事,我不介意。”毕竟她可是赢家,赢家自然没什么不平衡。
她思及对方是女主,系统的建议还是有点道理,又补充:“我乃金陵谢灿,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不才徐州陈初念,很高兴认识谢小姐。”陈初念面带和煦微笑。
这边,两人愉快交换姓名。另一边,孔茜终于再也没脸待下去。
“我家中还有急事,先走一步。”她用宽大的衣袍掩盖自己的脸,再不顾读书人的体面几乎跑着离开现场。
谢炳焕叫了她一声,结果孔茜不但不回头,还走得更快了。
谢炳焕:。
你们古代读书人真是,觉得有理就要据理力争,觉得自己无理怂得和鹌鹑似的。就不能像她一样脸皮厚点吗。
她其实没想继续为难孔茜,相反想给她个台阶下。都是参加过大型选拔考试的人,谢炳焕理解其中不易,不想太过影响对方的仕途。
随着孔茜的离开,这场风波算是结束。但这场文会的半数风采,已被谢炳焕夺了过去。接下来大家写诗颂词,虽偶有佳作,却比起刚才热闹的争论显得太过平淡。
只有陈初念在念完一首咏桂诗后,二楼的落下的桂枝多一些。
面对比预想中少得多的桂枝,陈初念面带微笑风轻云淡,可背在背后的左手却握得死紧。
本以为孔茜能让谢炳焕下不来台,到时候她在出场解围,既能收获好名声又能得到谢炳焕的感激,没想到孔茜这么没用。
但也不是毫无收获,陈初念转念一想,孔茜得罪了金陵侯府,秋闱恐怕难以与她相争了。她的手慢慢松开。
楼上,总是带着阳光笑容的崔明葵反常皱紧眉头,他都一直把桂枝留着丢给陈娘,怎么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哼,崔明葵在心中暗自较劲,看他私下怎么收拾她。
等有才华的人都是施展完毕,流觞写诗越进行到后面越是无聊,崔惊人看已经到申时宣布结束。
众人刚要遣散,各自收拾东西打道回府。安静了许久的金玉环突然出声:
“我近些日子看了本小说,书中描写的崔郎貌美得不似凡人,”
“早闻你们家公子是原型,又颇有才名很会谈琴,不如今日带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灿二姐你也不会介意吧?”在金玉环的眼里,有一个能拿出来被炫耀的夫郎可是女子最得意之事,她都没想过谢炳焕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