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抵达医院,这一路上温慕晴闭口不言,虽好奇却并未曾询问过什么,同样,江照岚也并未解释什么缄默不语,在这点上两个人却又出奇的默契。
下了车,温慕晴让司机老刘在一旁稍作等待,而后深深看了一眼正望着医院出神的江照岚,轻叹了口气,放轻了语气,“小岚,带我去见见宁姨吧。”
“嗯。”江照岚轻声回应,此时的他依然安静乖巧的不像话,整个人看起来丢失了魂魄那般,行尸走肉,毫无生机。
跟着江照岚来到重症监护病房外,暂且不让人进去探望,只能在门外的玻璃窗处观察。
深夜的医院,除了仪器的滴滴声,值班护士的翻阅声,再无其余声响,温慕晴看着病房内的宁姨,又看了一眼江照岚,看不清他的神色,却从他的背影中仍能感觉他的寂寥萧索。
温慕晴见到这一幕,先前胸前积累的郁气在此时和解。
是啊,他甚至还未满十八,算得上一句未成年的孩子。
温慕晴放轻了脚步退后,来到护士站,询问道关于宁姨的信息,得知状况确实不容乐观,需要尽快动手术,温慕晴提出缴清费用,要求尽快安排手术,护士应声操作,她也了解这个孩子及她母亲的状况,也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您是他的?”
这一问,倒是让温慕晴觉得有些不妥,这样算什么呢?以他那样要强的性子怕是会更挫败,他长大前的两位保护伞,一位已离世,一位正昏迷,他未来要以什么样的面子来面对涉世未深却荆棘遍布的现实呢?
而她又能保护他到几时?他也不会愿意永远被他人所护。所以,她能做的,不过是在有限的时间里让他汲取所能汲取的,历练所能历练的,在他羽翼未丰前替他父母保驾护航,待他日能展翅高飞,重新唤起自由,她才能真的放下心来。
“算...半个监护人吧,毕竟从小看着他长大的。”
温慕晴带着缴费清单和凭证,回到了宁姨的病房外,此时的江照岚正坐在病房外的座位上,头仰靠着墙,从温慕晴的视角显而易见的能看见他眼角还挂着泪珠,眼眶红了一圈。
“姐...”看到温慕晴靠近,江照岚蓦然起身,眼角的泪珠也猝不及防地下坠。
何时看过这样的他?如玻璃般布满裂痕,轻轻触碰便碎个满地。温慕晴心下一紧,下意识伸手拭去了江照岚的泪渍,轻声回应,“去楼下走走吧,不要在这里打扰宁姨休息了。”
晚风习习,在这枯闷干燥的一天终是在半夜降下了些许的凉爽。
温慕晴和江照岚肩并肩着行走,漫无目的,仔细想来,自她们相识这么多年,倒是从未如此安静的一起走过。
温慕晴拿出先前没及时交出去的清单与凭证,打破宁静开了口,“拿着,虽然缴清了,但最快也可能要等后天才能安排手术具体还要和医生确认,所以明天我会派人过来沟通尽快安排手术,术后医生嘱咐也别想瞒我,我会让我助理在一旁听着的。总之,宁姨的情况我会盯着,而你,高三了,还是要专心读书。”
一旁的江照岚只是很认真的在听,却并不发表任何回答或意见,这让温慕晴以为自己再次错判,他不该如此,生气咒骂多事也好,哭得歇斯底里也好,都不应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
“...姐,你应该知道的,我唯独不想欠你。”
“所以,这不是借贷关系,这是投资。”
言及此,江照岚才有了些许情感上的波动。
“投资?”
“你家的情况我先前就查过了因此知晓个大概,你现在面临的有很多挑战,但几乎围绕的都是钱。而恰好,我很有钱。但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你即使未来毕业就踏上金融行业短短几年就想还清是不现实的,而我也自然并不打算投资你一辈子。所以,在你面前其实几乎没几条路可走,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此时的江照岚一改先前颓废风,迎着几分生机,听的很认真,他点头示意。
“你能理解的话,那我就长话短说,现今经济环境不是很好,而暴利行业主要也还是聚集在网红,主播,短视频,所以将你打造成一个启明星,是我的结论。刚好,我家企业名下有一家不温不火的传媒经纪子公司,虽然一度因为他垫底的业绩我想变现,不过幸而我没这样做,如此你才有个合适的机会,我会签下你让你出道。因此,我要求你大学志愿去学表演,当然我并不会干涉你其他人生的选择,但表演系毕业是唯一要求,除了你家的债务,也包含你毕业前所有的基本开销以及宁姨的术后费用,还有出道前的任何包装营销费用,都是我用于投资于你的成本,而自你出道后,便是我的投资回报收益之时。”
“你不怕我失败吗?”
“那你觉得你会失败吗?”
江照岚一时无语凝噎,毕竟现在的他不敢又害怕。
“所以,这也算是我的一场豪赌,一场,或许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豪赌。因此,我不希望你失败,也不会允许你失败,所以,你只能去拼个未来出来。现在的你没有那么多可挑的,你要学会利用一切你可利用的资源、人脉、努力亦或者天赋等,爬也要爬上去。”
温慕晴说完定住了身形,侧过身与江照岚对视,温慕晴的眼里有些严肃,没有玩笑,江照岚能感觉到她说的都是是认真的。而他那倔强的自尊心也在此刻瓦解,在这个时候他有的选吗?如温慕晴所言,他没得选。
江照岚的神情开始逐渐变得坚毅,支离破碎的身躯也开始逐渐坚韧起来,他在成长。
“我会的,让我利用你吧,姐。”
温慕晴眼里的江照岚已不再是只有身高成长的江照岚了,他的身躯,眼神都在蜕变。其实她也很想跟他说,失败也没关系,可是,她不能。现在的江照岚需要有人逼他一把,她得在前方紧紧拉住绳索,直到他穿过重重迷雾险阻,并肩站至她身旁的那一刻。
“嗯,利用我吧,小岚。”至此温慕晴总算可以放下焦虑,展开微笑着轻柔回应,这是今天温慕晴对江照岚说的最温柔的一句话。
雨岚过境,晴照万里,终将窥得一丝七彩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