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友刻意咬着字音，声音更稠，也更嘶哑。似笑，更似哄诱。
苏雪的心里的天平不自觉歪了一下，随即立刻重新摆正。她迎上许清友耐人寻味的目光，等待着他的下文。
“交易的内容嘛。你，协助我做实验。我，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苏雪听到“实验”二字，皱起了眉。难道他真的是这一切的主导者？
许清友捕捉到了苏雪眼里的犹豫，笑了笑：“放心，我不是坏人。”
......虽然这对苏雪来说没有任何说服力。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身上的那个防御能力，我很感兴趣。”
“所以为什么在销毁室的时候，你可以抱我？”苏雪趁机反问了一句。
许清友听罢，无辜地眨了眨眼：“因为你愿意啊。”
“......”
苏雪耳根泛上一阵不明显的红色，她连忙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你可以触碰我却没有受伤。”
许清友收起了坏笑，语气变得略微严肃起来：“这个我也不清楚。我的猜想是，当时你的身体状态比较虚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能力。”
他说完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勾了勾唇。“当然，也不排除你对我产生信任，卸下防御的可能。”
苏雪在心里默默给第一种解释打了个大勾，给第二种解释打了个大叉。
“不过别跑题。你还没回答我，同不同意这笔交易呢？”许清友脑袋微微一偏，眼神带上了一抹压迫感。
“如果不同意，会怎样？”
“不同意？不同意的话，你出去之后，会不会遇到其他更危险的人，我可不清楚。”许清友的指尖在床上轻敲，慢条斯理道。
苏雪的脑海里骤然闪过那个皮衣女人的身影。
她迎上许清友的目光，一双小鹿眼忽闪忽闪，缓缓开口道：
“交易，讲究的是公平和诚意。
第一，我不知道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保证生命安全这个条件太主观，只要我还能呼吸，哪怕你把我弄得遍体鳞伤，或者弄成无意识的实验体，也算是‘保证生命安全’，所以这笔交易不公平。
第二，你咬定了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想要威胁我，所以对于这笔交易你的诚意不够。
我知道我现在形势很危急，但一切条件成立的前提是我想活，你怎么知道这个前提存不存在？”
苏雪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脸上的微笑却藏着意味不明的深沉。
许清友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敌人，蹙了蹙眉，语气无奈：“你这是先入为主地把我当成坏人了。”
“我没有先入为主，我只是没有随意信任别人的成本。”苏雪反驳道。
“我不会玩文字游戏，保证生命安全就是字面意思，保护你不受伤害。”许清友投降般地耸了耸肩，把头向苏雪又靠近了一点，
“你说我没有诚意。那你教教我，怎么才算是有诚意？”
苏雪向身后挪了挪，随后歪头认真思考了片刻，淡淡地说：“那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被拉开距离的那个人撇撇嘴，对苏雪的小动作感到不悦。但他还是笑了笑，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苏雪清了清嗓子，把脑海里还未解决的谜团一股脑抛了出来：
“一，有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女人，腰间还有把手抢，她是谁。二，为什么回来的时候，Reo叫你主人。三，那些没有意识的实验体是用来干什么的。四，你研究我的防御能力有什么目的。”
许清友也收起懒散，在心里默默把答案组织好，随后开口，一字一句地说：
“一，那个女人叫凌冷月，是这个实验基地的女管家，负责管理你刚刚说的那些无意识的实验体。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是职业杀手。
二，我不是这个实验基地真正的主人，只是被迫在这里协助研究，才被Reo眼熟认定为主人。我的父亲，许劲，才是这些实验的操纵者。”
苏雪听到这时心里微微一愣，既因为新出现的人物似乎很棘手，也因为许清友提到自己父亲时眼中闪过的厌恶。
“三，那些实验体被用在名为‘意识转移’的一个实验上，具体的目的......”
许清友顿了顿，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清楚，许劲对我隐瞒了。”
“至于第四个问题，我觉得我说了你也不信。”许清友的语气又变得有些吊儿郎当，“我觉得，你的能力不仅仅有保护的功能，还有唤醒实验体意识的功能。
我想通过研究，发明出相关的药物，用来拯救那些实验体。”
还真被他猜中了，苏雪不信。
“你看，我就说你不相信吧。”许清友看着苏雪一副“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的表情，无奈地摇摇头。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回答完问题了。现在，这场交易里面被不公平对待的是我了吧，我可是什么都说了。”
确实，苏雪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的回答，甚至连“想拯救实验体”这种带有反叛意味的把柄也全盘托出。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骗人。
见苏雪的表情似乎仍没有半点松动，许清友头都大了几圈。他哑然失笑，扬唇抱怨道：“这位苏雪同学，我的诚意已经......”
“成交。”
谁知下一秒，苏雪打断了他的话。
许清友愣了愣，没接上话。
“我说，这笔交易我同意。”眼前的女孩弯起漂亮的眼眸，冲他浅浅地笑。
其实从一开始，苏雪就没有想过拒绝他。她知道自己没有其他退路了，只是想借机让自己把握多一些主动权。
“合作愉快，许清友。”
她主动向他伸出了右手，唇角的笑意不减。
许清友只觉得心湖的中央，被一只小蜻蜓轻轻一点，一圈圈的涟漪便不受控制地荡漾开来，越来越大。
当他蓦地回过神来，再开口时，声音隐隐更加低哑。
“合作愉快，苏雪。”
他盯着她，双眸清亮，不自主地也伸出右手，轻轻地回握住了对方。
......
两秒后。
“嘶”
许清友倒吸一口冷气，猛地把手抽出来，低头望了望已经被烫得微微发红的右手，眉头紧皱。
“你......”
原本以为的主动示好竟然是这样的小把戏，许清友心里升起不满的情绪，抬起眼睫，漆黑的双眸直直地盯着苏雪。
苏雪看到对方上了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轻咳一声，收敛笑意，正经地辩解道：“我只是在测试自己还有没有防御能力。”
“......”许清友挑了挑右眉，对这个蹩脚的理由表示不相信。
“好了好了，测试完毕，我......我还有资格和你谈交易。”
苏雪有些心虚，觉得刚刚的行为确实有点幼稚，只想赶紧跳过这个话题。“那接下来可不可以请我的搭档带我看一看实验室？”
“当然可以了。”许清友站起身，随即微微弯腰，凑到苏雪耳边，低声说：
“我现在哪敢拒绝呢。不然你突然过来抱紧我，这场合作还没开始，我就要先来个全身烫伤了。”
苏雪还未从刚刚的尴尬中抽身，又被反将一军，呼吸不禁微微乱了节奏。
她自知理亏，默默闭上了嘴巴，乖乖穿好鞋子，跟在许清友的背后走出了房间。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面前的人的右手上，眼神有些说不清的异样。
“虽然是轻微的烫伤，但......”
苏雪懊恼地摇了摇头。
“看来，要找个机会跟他道个歉，再帮他上个药才行。”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的任务清单加上了“给许清友道歉”和“帮许清友上药”的两项，才松了口气，重新拾起心思观察周围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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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间就是许清友的实验室了。
和其他的实验室没有什么两样，中央是一个大工作台，上面摆满了精密的仪器和各种药剂。
右手边有个大型懒人沙发，应该是许清友休息的地方。
吸引苏雪注意的，是工作台前方的一个带有手铐和脚环的椅子。
面前的许清友倒是毫不避讳，手指随意地向那个椅子点了几下，语调懒散：
“这个是审讯椅”，然后转身，“这个是工作台。”“这些是用来制药的原料和工具。“这个是沙发。”“这个是......”
苏雪在心里给这位导游翻了个白眼，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看吧。”许清友罢工似地摆摆手，瘫坐在那个懒人沙发上。
苏雪走到那个工作台边，认真地观察着那些瓶瓶罐罐。虽然大部分药剂她都不认识，但她都尽量记住它们的形态、颜色。蓦地，在那些五颜六色中，一瓶无色的液体引起了她的警觉。
这瓶东西看起来很普通，但苏雪的直觉告诉她，它不一般。
“怎么了？”许清友转过头，发现苏雪的目光停留在那瓶液体上。
仿若没料到苏雪的反应，他的眉尾一扬，慢悠悠地说：“一瓶蒸馏水就引起你那么大的注意？”
苏雪无视他的话，伸出手拿过那个试管，拨开塞子闻了闻。
是正常的药味。
苏雪尽管怀疑却也不好再问什么，把试管放回原处，笑了笑：“我说过了，我没有随意信任别人的成本。”
“好吧。但我现在不是‘别人’了，我是你的搭档。”许清友靠着沙发，抬眸看她。
“......”苏雪知道自己说不过他，默默闭上了嘴，继续观察那些药剂。
“那瓶无色无味的东西，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苏雪咬了咬唇，思考了片刻。
接着，她忽地想起什么，抬腿走到许清友左侧，坐了下来，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