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由我来教你们术式！”当夏油大人带着我、美美子、熊猫和伏黑惠走到咒术高专操场后，五条悟便迫不及待地跳到我们面前。他掐着腰，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快叫五条老师。”

我下意识地看向夏油大人。他自然地配合着五条悟，退到了队伍的最后面，眼眸含笑，望向五条悟的目光里充满了纵容，看起来并没因为五条悟抢了他的角色而生气。

“五条老师！我要学！我要学！”我们这四个人中，只有熊猫配合地举起了爪爪，积极主动地凑上前。其余三人——我、美美子和伏黑惠——我们仨则是沉默地站在一边，尴尬地冷场了。其中，我是有着上一世的记忆，知道自己的术式是什么，所以做不到再装成小孩子第一次接触咒术时的兴奋；而美美子则是一向害羞，抱了抱小熊，孺慕地看向五条悟，但这已经是她最情感外露时的表现了；至于伏黑惠……他好像在神游天外，一副被迫营业的样子。

我不知道伏黑惠的性格是不是天生就是这样，但我有时会觉得他比我更不像个小孩。因为他一直对身边的人或事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连上次我不想让夏油大人收养他，于是在夏油大人和五条悟谈论伏黑惠的归属时故意凑上前去，装作想向夏油大人撒娇，借此用身体把原本站在夏油大人面前的伏黑惠挤到了一边。当时我都做好了伏黑惠会告状的准备了，可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不仅什么都没说，反而主动向侧面退了两步，甚至在五条悟问他想和我们一起生活还是替他申请救济金的时候，一口咬定要领救济金，回去和伏黑津美纪一起生活。

鉴于他很识相，目前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冲突。我不介意在五条悟和夏油大人面前装成一个明事理的‘乖孩子’，更是无所谓和上辈子的敌对方友好相处，比如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如果这样做，夏油大人能够开心的话。

“我只演示一次，看好喽——”五条悟嬉笑着抬右手，无名指和小指微微勾起，与拇指相对。

“操！等——”夏油大人不知发现了什么，突然扑上前试图制止。

“茈。”“！！！”随着五条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下一秒，不知道是爆炸先出现还是咒灵先出现，反正我的眼前炸裂出刺眼的白光，随即骤然一黑，耳畔顷刻间被一阵乱码的嗡鸣声吞没。恢复意识时，才发现我正被‘默默’含在了嘴里。好不容易掰开它的嘴探出头，看到我的小伙伴们也正七扭八歪地被各种不同的诅咒叼在口中、腾飞在半空中，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劫后余生景象。

作为罪魁祸首的五条悟丝毫没注意到他身后都发生了什么，他甩甩手，又伸了个懒腰，对着操场对面那个被他的术式轰成粉末状的大树由衷地发出赞叹：“啊，完美！精准命中目标！不愧是我。怎么样？咒术很简单吧！”五条悟转过身，满脸都是快夸我，不过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和黑着脸的夏油大人，这才注意到不对，“诶？人呢？”

夏油大人气得上前一步，一拳砸在五条悟头上：“你想谋杀么？教个术式而已，你用茈？！”

“呜——疼疼疼。”五条悟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墨镜下方的蓝色猫猫眼里满是委屈，他不忿地抬起头，“我控制得很好啊。这已经是我使用过的最小的一个茈了。精细化压缩咒力很难的诶。”

我不知道控制咒术范围有多难，但我知道这绝对不是最小最温柔的那个茈。因为更温柔的那次我见过，是在前世。它让夏油大人离开时完全没感受到痛苦。

“熊猫之前一直有在做训练体术对吧？”夏油大人没理会五条悟的胡闹，转身面向我们。他挥了挥手，让咒灵把我们放下，然后挨个询问我们。

“对的！我每天早上都有在和爸爸打拳。”熊猫点点头，十分自豪地说。

夏油大人摸了摸他的小熊耳朵：“这样不错，你可以继续这样练下去。毕竟你是咒骸，最适合你的就是搏击类的体术。等回头我再介绍给你另外两个小伙伴，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你们可以一起练习。将来如果在咒术高专入学的话，你们大概率也会是同一届的同学。”他又转向伏黑惠，“伏黑知道自己的咒术术式么？”

伏黑惠没多言，点点头，双手结了个手影，‘砰’的一声后，他身旁突然多出了一黑一白两只幼犬。

“是式神呢。”夏油大人挑挑眉，言语里多了几分兴味，“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对么？你现在能指挥他们多久？”

“没多久。”伏黑惠面无表情地回答，随即仿佛应和着他的话，那两只狗狗又‘噗’地一下化成了两缕白烟。

“已经很不错了，这么小的年纪。”夏油大人鼓励他，“我听悟说过，这种术式潜力很大，甚至可以与五条家的无下限并肩。但这个不着急，你还小，先好好上小学和初中，等身体里的咒力趋于稳定，再做训练也不迟。”他又转向我和美美子，“你们两个也是。美美子，你之前感受过咒力，这样就可以了。不用着急去开发术式，先把身体素质训练好就行，其他时间还是多玩玩吧。还有你，菜菜子。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但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尽量少使用术式。你还太小了，过早强迫自己训练，只会起到反效果，欲速则不达。”

我不赞同夏油大人的说法，却也明白他的苦心。他无非是想让我们多享受一些无知却自由的时光罢了。怕我们在接触到咒术的世界后，会越发意识到人心的丑陋，从而再也找不回最初时对世界的美好幻想。

“对了菜菜子，你之前好像说，还遇到过一个有式神天赋的男孩儿？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吗？”夏油大人问我，“趁今天好不容易悟也有空，可以让他来带一下美美子，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拜访一下那个孩子的家，和他父母说一下咒术相关的事情。”

哦，是那个烂好心的妹妹头。想到他，我突然想起了和他年纪相仿的弥木利久。说起来，前世所谓的‘家人’，今生我还一个都没见过呢。虽然以‘家人’相称，但我和美美子和他们的关系其实并没有那么亲密。只是夏油大人带着我们到处游历，偶然遇到陷入困境的边缘人群，在所有人都对这些人避之不及或视而不见的情况下，只有夏油大人对他们伸出了援手。后来这些人就主动追随了夏油大人，而夏油大人也一视同仁地接纳了所有追随他的人，以盘星教为名，为我们这样的人提供了庇护的场所。

米格尔是备受歧视的黑人混血，拉鲁是为人所不齿的脱衣舞娘，弥木利久是被狼养大的哑巴小孩，唯一一个混得好一点的是菅田真奈美，但她在遇到夏油大人前，是职业欺诈师。

我们能感受得到，夏油大人其实很孤独。但我和美美子毕竟与他相差了十多岁，他把我们看作是自己的孩子，是需要保护的，所以什么都不肯和我们说。我们没办法解决他的孤独，只能看着他接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家人’。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我们这个大家庭也越来越热闹，甚至有时要一起吃饭的话，需要吵吵闹闹地坐成好几大桌。

夏油大人在这些‘家人’面前永远都欢快地大笑着，看起来精力旺盛，活力满满。只有回到我们三个人的屋子里时，他才会沉默下来，像取暖一般把我和美美子紧紧拥抱在怀里，却一言不发。那个时候，我会感觉，明明身处于热闹的人群中，他却好像越发孤单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生我会如此容易地就接受了五条悟。因为只有在五条悟的身边时，夏油大人的笑容才是真实的。

而我，只希望我的爸爸能获得幸福就好。

说起弥木利久，虽然他的术式远没有我和美美子的厉害，但他是个天生的诅咒师。他的术式就是生产出可以种下诅咒的稻草人。人们可以在他用咒力制作的稻草人上种下诅咒，这样就能直接诅咒到他们想诅咒的人身上。只不过，这种凭空产生的诅咒毕竟是一种邪恶的东西，养小鬼的人最终也会被小鬼所反噬。所以相应的代价，也需要那些种下诅咒的人来承担。

我们是在京都的乡下遇到的弥木利久。他习惯与狼群为伴，甚至不太会说话。是一个教众向夏油大人祷告说，他的一个远房大伯因为不小心破坏了‘狼孩’打猎的陷阱，被那个哑巴恶狠狠地盯上，然后用邪恶的力量诅咒了，至今一直发烧无法起身。夏油大人意识到那可能是一个像我和美美子一样的不知道自己身份的咒术师，于是亲自带着我们去了教徒所说的乡村，这才发现了弥木利久。

当时他全身脏兮兮的，头发也乱糟糟的，全身上下只披了两块羊皮，就像个野人。不过，野兽般的直觉也让他在我们到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夏油大人：“你很强。”

“那就跟着我吧。”夏油大人对他笑了笑，像是没看到他身上的脏污般，毫不嫌弃对他伸出手。后来我们就又多出一个‘家人’。虽然，在我和美美子的眼里，只有夏油爸爸才是我们唯一且真正的家人。

夏油大人救下弥木利久时，他已经是初高中生的年纪了，只不过他并不知道自己多大。夏油大人说他没成年，我们就默认他和我们年龄相仿，或者比我们稍大几岁。

所以现在……他是不是还在京都的那个村庄里？虽然知道他和我们不一样，即使没有夏油大人的拯救，也依然顽强地活到了将近成年的时候，但他的术式我是用得到的，至少……可以试图诅咒一下羂索？

不然……还是改天去京都一趟吧。

绝对不是因为我烂好心。只是看在他对夏油大人忠心耿耿的份上，希望他能再次成为追随夏油大人的力量罢了。而且，上辈子的他和菅田真奈美在夏油大人过世后居然选择了追随羂索，真是可笑。这样的话，这一世我对‘需要利用他’的这件事上，不会有丝毫的心软和愧疚。

弥木利久，既然前世夏油大人从村民手上救过你，那么作为因果业报，这辈子该轮到你来为他死一次了。这才算是我的‘公平’。这辈子，我不会给羂索任何可能，获得任何前世我所知道的助力。

因为夏油大人的提议，在完成了简单的训练后，我们就和五条悟分成了两队。夏油大人带着我，准备去找找那个我偶遇到的有咒术师潜力的男孩。而美美子、熊猫和伏黑惠则被夏油大人交到了五条悟手上。在我们离开时，五条悟信誓旦旦地对夏油大人说，他最会给人当爹了，他今天一定会让美美子玩得很开心的。

其实一开始我还是有些担心的，尤其是走出校门后，我坐在夏油大人怀里，恰好看到了准备往学校里进的禅院直哉。

夏油大人显然不想和禅院直哉有什么来往，他加快了脚步，却安慰我：“没关系的。有悟在，美美子、熊猫和伏黑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悟是五条家继承人，他很厉害的。虽然他之前不太靠谱，但在你和美美子来了后，他也渐渐在学习怎样当一个父亲，渐渐变得成熟可靠起来了。”

听到夏油大人的话，我这才放下心来。

事实证明，我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我们在那个公园周围找了一天，都没找到当初我遇到的那个男孩。然后等到傍晚的时候，回到宿舍，迎接我们的是炸裂的厨房、举着锅铲变成了黑炭色的熊猫，和梳着冲天辫画着腮红的伏黑惠。

五条悟正仰面躺在沙发上，左手游戏机右手漫画书，张着嘴，懒洋洋地等待着美美子的投喂。美美子作为屋子里最正常的一个，穿着睡衣，坐在五条悟身旁的沙发上，手里举着一个盛满樱桃的碗，正满脸开心地抬手喂五条悟吃樱桃。

而屋子里最不正常的那个，禅院直哉，正被五条悟从沙发里伸出的大长腿压着跪在地上，一脸羞辱地被穿着小裙子的伏黑惠骑在身下。

“你们……”夏油大人罕见地语塞了，实在是这屋子里的景象太过于奇特，“在干什么？”

“我们在玩家家酒啊。”熊猫屁颠屁颠地从那个本该是厨房的废墟中小跑出来，眼睛亮闪闪的，“我是厨师，惠是女仆，美美子是公主。”

“所以你就那么看着他们把厨房炸了？！”夏油大人看向躺在沙发上的五条悟，声音提高了八度。

五条悟还没说话，坐在他身边的美美子居然率先开了口。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对夏油大人轻声说，“悟是宝宝。”

“对，悟是不能动，只会被人照顾的宝宝。”熊猫也急急地开口。

“那他呢？”夏油大人最后看向羞愤得涨红了脸，却一声不吭的禅院直哉。

“……”伏黑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叔叔，默契地扭过了头，没说话。

好在熊猫是个话痨，他积极主动地讲解：“禅院是大马。”

“是斯芬克斯。”美美子争辩。

这时，五条悟缓缓地从沙发上直起身，纠正两个小孩子的错误：“错，是看门狗哦。”

我发现夏油大人气得连握着我的手都在颤抖：“五条悟，你就是这么带孩子的？！”

“怎么样？美美子、惠惠和熊猫今天都超级开心哦，对不对？”五条悟蹭蹭美美子的脸，又抓了抓伏黑惠的朝天辫，在看到三个崽子的点头认可后，才对夏油大人露出一个讨赏的笑容。“看吧，杰，我都说了，我肯定是世界上排名第一的最好的爸爸。”

五条悟作为最强，主打一个安心。

毕竟有他在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尤其是，他还自诩当了爹。

不过夏油大人万万没想到——

爸爸？呵。

没危险的时候，爸爸就是最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