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蜚音买完食材回来,已近晚上九点。
她重新看了遍菜谱,确保买齐了所有配料,这才松了口气。
因为今天下戏比较晚,下雨的时候还没收工,陆文琦特意给剧组所有人买了夜宵。
聂蜚音这份,她亲自来送的。
陆文琦虽然偶尔冒失,但正经工作起来就是天生的领导者,剧组氛围融洽到说出去没人相信的程度。
订的餐也都很丰盛,没糊弄事儿。
对于主演,更是方方面面地培养。
剧情中,每次有命案发生时,主演一家人都在愉快的聚餐。
这段画面她直接取材于现实,让大家轮流当主厨,比起有准备地演戏,这样的安排更能贴合日常。
她知道聂蜚音会做菜,因此并不担心。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她能叫来靳誉蓁。
说实话,靳誉蓁投那么多钱,她是想给大财主看看工作进程的,好让大财主知道钱没白花。可她请了许多次,靳誉蓁都推辞不来,她都没法展示自己的才华。
唯一的一次约,也排到了下周的外景。
她软磨硬泡也叫不来的人,却让聂蜚音一通电话喊来了。
陆文琦想了许半天,最后得出个结论:这两人不熟,面对邀请,靳誉蓁不好意思拒绝。
总之结果是皆大欢喜的。
她非得让大财主知道,钱花的很值。
聂蜚音晚上没来得及吃饭,又去市场买食材,一来一回,折腾饿了,可看到陆文琦送来的夜宵是烤海星,她只得道谢又道歉。
陆文琦拍拍脑门:“我给忘了,你是艺人啊。”
在其位谋其事,身材管理是艺人必修课。
“我让人送点清淡的来,”陆文琦拨了通电话出去,不到五分钟,酒店就派人送了份餐。
陆文琦就把自己带来的烧烤给吃了。
她本想劝劝聂蜚音,破例一次没什么,但聂蜚音很有原则,连尝都不尝一口。
大快朵颐之后,难免生出几分罪恶感。陆文琦叹道:“我是不是也得跟着蓁蓁养生啊。”
聂蜚音回顾自己准备的菜单,道:“靳小姐看着气色特别好。”
陆文琦笑了笑:“那可不,人家一大早上山去道观修炼,生存意愿简直高到没边儿了。”
聂蜚音但笑不语。
修炼这个词,真是诡异又贴切。
陆文琦观察她神色,欲言又止好几回,最终还是道:“你看网上的消息没有?”
聂蜚音几乎一瞬间就想到岑述。
能这么不好说出口,显然是负面新闻。
而她和岑述勉强算得上对家,估计是这人搞鬼没错了。
她摇摇头,“下戏之后就去忙了,没顾上看。”
陆文琦说:“那也好,反正也不值得看,我看私信我的人都被禁言了,薛澄应该处理好了。”
聂蜚音诧异。
“私信?”她道:“不会是要求您换角吧?”
陆文琦睁大眼:“让你猜着了!开机到现在,我每天收到好多私信,让我换女主。”
聂蜚音觉得好笑:“换成谁?”
陆文琦想了想,“说换谁的都有,提到最多的是岑述。”
离谱又好笑。
聂蜚音对此没什么所谓,戏是她自己试来的,问心无愧。
只是她总忧心,如果靳誉蓁对岑述还有几分在意的话,面对当下的情况,会不会难过。
“当然不会!”系统突然出现,对她说:“我好像应该给你点奖励,因为你一通电话,复合的情节失效了。”
聂蜚音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系统的声音变得慈祥:“今天是什么天气?”
聂蜚音迁就它,回道:“下雨了。”
系统道:“所以啊,不止分手总在下雨天,复合也是呢。噢,车祸也是,如果你没打电话,剧情其实并不一定走向复合,也许我女主回去找人的时候,发现岑述被车撞成一滩肉泥……”
它开始焦虑:“那真是比撞鬼的几率还小!可恶!”
聂蜚音顿住,回想通话时靳誉蓁的反应。
疲累又紧绷的语声,确实很不同寻常。
原来是这样。
她有些自责。
靳誉蓁那时一定十分纠结,她却没发现。
系统催促:“亲密度还是不够,你行动起来。”
聂蜚音很无奈:“我已经在行动了。”
系统不满:“不够!这样吧,你明天中午约她去外面散步,我设置一场车祸,你们被撞下悬崖,在悬崖下面度过一段没吃没喝的二人时光…”
说到后面,它声音中满含愉悦。
聂蜚音才发现它如此阴暗,“我自己会想办法,能别出这么血腥的主意吗。”
系统道:“好吧。”
看似妥协的两个字,听着却瘆人。
聂蜚音逐渐感知到,这个系统有点神经。
她相信,如果明天还不能有所进展,它会发狂的。
但仔细想想,她确实是该争取的。
陆文琦不知这些,只看她吃些清汤寡水的东西也津津有味,心怀不忍,“那我先走了,你早点睡,明天排了夜戏,有的忙呢。”
聂蜚音‘嗯’了声,送她出门。
陆文琦走出去几步,忽然折回来,表情带着几分异样,叮嘱道:“阿音,如果靳竹怀找你的话,你一定跟我说。”
聂蜚音应声,但却疑惑不解。
薛澄也说过类似的话。
为什么感觉她们对靳竹怀有种防备?
回到屋里,洗漱完毕,她仍是想不通。
靳誉蓁的姐姐,品性肯定是不俗的,她没关注过,所以并不很清楚靳竹怀的为人,全靠推测。
她依稀记得,当年在西南拍纪录片时,听靳誉蓁提过这个姐姐。
不过就提一句,已然听得出她们感情极好。
***
到达小县城的第二天,她一心惦记着无法视物的靳誉蓁,所以当央宗将照顾靳誉蓁的任务交给她时,她满心欢喜,出门去买早餐。
来前她做好攻略,知道当地哪家餐馆最好。
靳誉蓁吃了后,赞不绝口,眼中光彩流连。
聂蜚音松了口气,大着胆子去看她,目光描摹她的脸。
然而靳誉蓁虽看不见,却异常警觉。
发觉后,微笑道:“我是不是跟镜头里长得不太一样。”
聂蜚音哑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镜头里特别好看,现实也特别好看。
即便一路奔波,气色仍然不损,昨晚同屋的女孩还和她说,靳小姐一看就是个身体健康的人。
她速速收回目光,说:“没有。一样的。”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此刻才明白高原是真的缺氧。
之后两人在同一张桌上办公,她用电脑整理视频,靳誉蓁用语音录素材。
太阳穿透窗帘,照在桌上,耳畔是轻缓的嗓音,恍惚间忘记了时间流逝,聂蜚音静静听着,彷如陷进美梦,想让时间流的再慢一些。
央宗回来时,给靳誉蓁带了治雪盲的藏药。
聂蜚音拿着自己的东西回到隔壁,同住的女孩说:“一早上没见着你们,还以为你们出门了。”
她摇摇头:“在房里写稿呢。”
女孩是实习编辑,又因为看过聂蜚音的面试稿件,便好奇道:“写完了吗?我可以看看吗?”
聂蜚音那会儿脑袋放空,把电脑推过去后才想起,她一个字都没写。
实习生看到空白的页面,问她:“…文档是不是点错了?”
聂蜚音道:“……没有。”
实习生惊讶:“啊?不是说写稿吗?”
聂蜚音就说:“腹稿。”
下午,一行人开车去乡下,趁天气好,拍了几段有关藏历新年的素材,做了采访。
返回时已是晚上八点钟,靳誉蓁的眼睛稍有好转,说没那么刺痛了,央宗拿药给她敷,晚上就回家准备节前事宜。
所以晚上聂蜚音睡央宗的床。
同行的人有好几个都出现高原反应,大家都不太敢频繁洗澡洗头。
聂蜚音本来也不多在意,她虽没高反,但该注意的还是会注意,可住在这间房里,听到对面床上的呼吸声,她就格外敏感,昨晚没洗头发,今天该洗了,不洗的话明早起来会很不文雅。
她悄然翻身,想回隔壁房间洗头发,但忽地想到,靳誉蓁看不到,她离开的话……万一有什么需要,找不到人帮忙。
察觉到她的动作,靳誉蓁半支起身,朝这边道:“睡不着吗?”
聂蜚音轻声说:“我想,洗头发。”
靳誉蓁道:“我们毕竟不是本地人,小心些总是好的,满三天再洗怎么样?”下午高反的那几个人快吐得脱力了,她或许知道这是单位从高校选来的志愿者,因为差着年岁,到底关照,就这么劝了她。
关了灯的房间里,什么都看不清。
聂蜚音偏头朝她那边看,不自觉抓紧被子,心无端被烘的灼热起来,答了句:“好。”
靳誉蓁无奈道:“你把灯开一下。”
聂蜚音很快起身下床,开了灯。
靳誉蓁拉开被子,让她坐到床头,从自己包里找出一把大小适宜的按摩梳,摸索着撕开包装,“我帮你梳一梳就不难受了,明晚再洗吧。”
她挨过来,跪坐床边,“我以前经常感冒,不能洗头发的时候,我姐姐就这么给我梳。”
聂蜚音一动不动,僵直后背,直到长发被人握在手中,齿梳一口一口咬住头发,梳到尾,她才敢放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