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辉集团,地下停车场。
宾利车门打开,一身正装的沈黎下车。
“沈黎。”陆恣意降下车窗,“要不我陪你上去?”
章家不是省油的灯,陆恣意有点不放心。
沈黎笑问:“怕我一个人吃亏啊?”
陆恣意:“怕错过你大显身手。”
沈黎白皙如雪的脸上露出微妙的向往,“要是能动手就简单了。”
陆恣意失笑。
两人说话间,一辆奔驰S级在对面缓缓停下。
车子还没停的怎样稳,车上的人便打开车门。
下车的人一身深蓝西装,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头发梳理的纹丝不乱,正是钟巡口中,那个追着沈黎跑了小半个地球的大情种同学。
他随手甩上车门,眼睛一直盯在沈黎身上,语气惊喜,“沈黎?!这么巧,没想到在这遇见你!”
沈黎同陆恣意点了个头,转身和那人一起走向电梯。
两人有说有笑,在私下场合里,他们的关系和氛围看起比宴会的时候还亲密。
在这个人面前,沈黎的状态随意而放松。
电梯到的时候,那人很自然的按住开门键,等沈黎先进,沈黎也很自然的先走进去。
电梯门缓缓关上,陆恣意面色不善的盯着逐渐消失的身影,手指一下一下敲方向盘。
他在车里越坐越烦躁,干脆拨通钟巡的电话。
钟巡听说他在黎辉总部,当场甩了个地址过来,是家炸鸡店。
股东会议有一会儿才结束,陆恣意锁好车,一边慢悠悠的往炸鸡店走,一边和钟巡聊天。
“什么?!”钟巡的调门翻高八度。
电话那边有人打招呼叫钟总,钟巡说了声早上好,又压低声音问:“沈黎给你钱花?!”
陆恣意都能想象出这厮风风火火,满身职场精英范儿的走出办公室,一路和下属打招呼的模样。
“嗯——!”他得意的拖长声调,“我见他第一面就发现,沈黎这人人美心善,脾气好,对朋友也大方。”
钟巡早放弃与他争论这个,“我养不起你?用得着你下海找包养?钱你赶紧还了滚回来!”
陆恣意:“也不能人家前脚好心借我,我后脚就把钱转回去,起码过两天再转,要不多生分。”
“生分?你还打算和他常联系是怎么着?”
“那肯定,沈黎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路口正好绿灯,陆恣意快步穿过马路,“冯老真走了吧?”
“真走了。”钟巡心有余悸,“要是被抓住,兄弟要和你一起下海当鸭了。”
那天晚上,钟巡接到钟老的电话,非让他去参加宴会,说陆氏有个领导也过去,要钟巡去接,聊近地主之谊。
钟巡没多想,以为他爸要介绍人给他认识,哪想到杀过去的居然是冯老,这一招打得两人措手不及。
事后冯老逮着钟巡一顿盘问,钟巡好悬没露馅。
陆恣意呵呵笑,“下海就下海呗。”
炸鸡店不远,几句话走到地方,钟巡站在店门口朝他招手,手里还拿着电话,“你说的轻松,你是找到金主了,我呢?游艇的尾款我还没打给人家,到时候拿什么还?”
陆恣意自己穷的叮当三响,要靠发小接济,说话穷横穷横的,“你男子汉大屁、股,翘得能顶一屁股债,游艇尾款算什么?!兄弟看好你!”
钟巡在电话里笑着叫他滚蛋。
炸鸡店不大,但非常有地方特色,小钟总是个老饕,专爱寻么这样的传统小店。
点完单,两人瞪着彼此,都不动弹,等对方付钱。
“你还不了解我吗?”陆恣意:“打小性格内向,从来不好意思买单。”
“值了!居然能看到你来这出!”钟巡大笑着把单买了。
现在不是饭点,店里没什么人,两人随便找座位坐下。
钟巡:“这闲事儿你摊上了,你要管,我不说什么,那要是人抓不着呢?你就一直在沈黎家里住啊?不是!我就不明白了,沈黎身边就没有别人?他那些相好的呢?实在不行雇个保镖总可以吧!”
炸鸡很快送上来,陆恣意带上手套撕炸鸡,随口回答:“沈黎不愿意别人进家里。”
钟巡怼他,“你不是别人?!”
陆恣意顿了一下,“你觉不觉得沈黎眼熟?我总觉着在哪里见过他。”
“我看你是被美色冲昏了头!”钟巡吃炸鸡的动作都凶狠几分,看陆恣意面前的炸鸡不怎么动,知道他肯定吃过早饭。
别看陆恣意随和,甚至有点混不吝的,实际从小自律的可怕,早睡早起、格斗、学习、极限运动......,样样精通像样,一直都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钟巡向他盘子里的鸡腿摸去。
“我不是胡说。”陆恣意一巴掌拍开发小,“是味道,你知道我鼻子灵,第一次见面就有这种感觉,这几天下来,我确定没搞错。”
那时候他怀里抱着沈黎,没忍住偷偷闻他发顶的味道,脑子还没动,他就把人搂到怀里了,下意识觉得这人他必须护着。
“炸鸡你闻起来熟不熟悉?酒精味你熟不熟悉?沈黎当时在酒吧喝酒,身上肯定有酒味。”钟巡看他犯糊涂,鼻子都要气歪了,“等人抓着了,我看你还有什么理由赖在人家里不回来!”
两人边聊边吃,陆恣意先吃完,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问:“有烟吗?”
钟巡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没给打火机。
他这个发小从小就这样,烟酒不沾,但一有心事就喜欢叼根烟装深沉。
一根烟干叼在嘴里,沉默半响,陆恣意打开买菜软件,开始买菜,瓜果蔬菜、鸡鱼肉蛋,挑的那叫一个细致。
“......”钟巡服了这个老六,给人做饭看门不算,还买上菜了,“你到底有心事没有?”
陆恣意矢口否认,“我能有什么心事,黎辉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屠总公开支持沈黎,两边持股比例相差不再那么悬殊,我听说双方现在都在加紧收购股份,但章家在荣港根深蒂固,凡事人家都要卖他们个面子,沈黎想争董事长的位置很难,悬!”钟巡看陆恣意的表情,分明心事重重。
“要不你出国玩一圈。”钟巡真怕他对着沈黎那张脸陷进去,千方百计要将人从沈黎家里弄出来,“对,你就说学校有事,得回去一趟。”
陆恣意就读的是顶级名校S大,今年大四,还有最后一学期毕业。
早在一年前他就修读完全部课程,明明可以提前毕业,却故意留点尾巴,拖着等到正常毕业时间,一方面为躲避家里安排的相亲,另一方面自然是为寻找女神。
“预算500能去哪?”陆恣意一本正经的胡扯,钟巡没少给他转,够他世界各地潇洒几个月,结果他还哭上穷了。
看钟巡要急眼,他才笑着解释,“你忘了我老爸就是S大的,硕士,双学位,我说学校有事,他信才怪,一准露馅。”
钟巡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要不你转我500,我到处说你出国了。”
陆恣意:“......”
*
吃完炸鸡,陆恣意算好时间,赶回地下车库,坐在车里等人。
旁边放着打包的一整只炸鸡,外加在钟巡唧哇乱叫声中强抢来的一个鸡腿。
钟巡打电话来抱怨,“见色忘义!你扯我的鸡腿,比扯我的蛋还痛!我跟你说最近小心点,别跟着沈黎泡夜店,那边人多眼杂。”
陆恣意知道他爸肯定有后手,也怕他查到那家酒吧,“那边你交代好了吧?别一诈就露馅,大李叔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大李和小李是陆恣意他爸的贴身保镖,也是他们格斗的启蒙老师。
想起那两位黑脸罗刹,钟巡后脊发凉,肩膀缩起来,“放心,就是诈出来也没事。”
陆恣意刚想问为什么诈出来也没事,电梯门叮的一声,沈黎的身影出现,冲车的方向嫣然一笑。
陆恣意挂掉电话,想问的事情全都忘到脑后。
沈黎前脚走出电梯厅,后脚对面的电梯门也打开。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快步走出来,“沈黎——!”
这人穿着时尚,高领衬衫配驼色风衣,每一根头发丝都透出精心打理的痕迹,眼睛不大,是时下流行的花美男长相。
沈黎嘴角笑容消失,现出惯常的冷漠。
那人不远不近站在他跟前,从电梯里出来开始,目光一直长在沈黎身上,简直要把人看到眼睛里似的,但开口却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方泽跟条狗一样,心甘情愿摆着尾巴追了你这么多年,你这张漂亮的脸蛋起了不少作用吧?”
陆恣意猜测方泽就是追沈黎好多年的那个同学。
“小昊,不要这么没礼貌。”出声的是沈黎的舅舅章逸康。
章逸康是国字脸,叫小昊的年轻人和他长得很像,精心打理的发型修饰了脸型,看起来才没有那么方。
章俊昊叫了声“爸。”,然后退到一边。
章逸康和他儿子同一部电梯下来,却偏偏要等助理按住电梯建,弯腰请他才出来,谱不是一般的大。
这人时时刻刻端着架子也不嫌累,陆恣意看得想笑。
章逸康还是一副长辈教训小辈的姿态,老得非常有优越感,“沈黎,经营公司不是过家家,你母亲给你那么多股份实际是害了你,她那个人啊,想一出是一出,洋墨水喝了不少,还是什么心理学博士,但她哪懂做生意,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结了婚生了孩子,但那夫妻两个......”
他哼了一声,“也没好好教导你怎么说话。”
听到章逸康最后那句话,落在他身后半步的助理挺直身板,轻蔑的斜眼看人,正是那天骂沈黎没娘养也没娘教的那个。
主仆二人一个意思,只不过一个说沈黎没妈也没教养,一个却说沈黎有爸妈也教不出好孩子。
陆恣意看得心里冒火,逝者为大,章逸康好像在追忆往事,实际句句是对逝者的蔑视。
沈黎:“舅舅是怪我在会上说的太狠?”
提起刚刚的董事会,章逸康脸色变得很难看。
沈黎看着面前几人,唇角一勾,“我听母亲说他年轻的时候骂你比我看见那几次还凶,但我母亲是S大心理学博士,心胸大度,骂过舅舅就不记得了,舅舅却一直耿耿于怀,这么多年过去,大气和专一,您只占了个大专!但我母亲从不认为学历是遴选人才的唯一标准,在世时一直坚持与荣港多所职业学校保持合作,舅舅却对此嗤之以鼻。”
章逸康一口气梗在胸口,想开口说什么。
“哦!”沈黎好像想起什么,打断他的话,“舅舅后来花钱买了更高的文凭,那么歧视博士学历是因为买到了比博士更高的文凭吗?我母亲当年骂人很厉害,但我父亲很会讲道理,他们自然会教导出我这样骂人骂的很有道理的孩子,就像舅舅是大饼脸,第三位舅妈眼睛要小一点,自然会生出表弟这样大饼脸上带两粒芝麻一样的孩子是一个道理,所以表弟才会来问我漂亮的脸蛋是不是能帮很多忙。”(注)
这两段话一个脏字没有,却骂得一气呵成,陆恣意听得万分过瘾,恨不得站起来拍巴掌。
然而沈黎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挑衅他的人,他转向听得目瞪口呆的章俊昊,清晰吐出两个字,“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