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小时一过，除了吴亦扬和董笥，工作室里的其他人没有理由再被扣留。

吴亦扬涉嫌敲诈勒索被刑事拘留，至于董笥，她涉嫌侮辱尸体的罪名，但她只是买方，情节还不算特别严重，严重的是贩卖尸骨的人，已经有同事拿着资料和拘捕令去找他。

同一天，谢茹来了警局，她来接邓昱帆离开，邓昱帆二次尸检也已经完成，不管案子怎么样，死者需要入土为安，家属也需要一个心理安慰。

叶锦柏再看到谢茹的时候，这女人的状态很差，比上一次见面憔悴了许多，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

邓昱帆跟在她身后，可能是因为尸体没有头的原因，他的五官做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经过叶锦柏身边的时候，邓昱帆停了下来。

他明明是背对着叶锦柏的，但这一次他的头转了一百八十度，差一点就跟叶锦柏贴脸了。

叶锦柏：“……”你礼貌吗？

“啊……”耳边响起小乖的尖叫，好一会尖叫才结束，她好奇地看着邓昱帆“原来还可以这么玩的吗？我也想试试看，好像好好玩的样子。”

小乖很努力地将自己的头向后转，但是怎么也转不到一百八十度，她很想虚心求教，但邓昱帆并没有理她。

他就这么顶着空洞无神的目光跟叶锦柏面对面，然后抬起手指向外面。

叶锦柏顺着他指的方向偏过头，透过玻璃门看出去，隐约看到一个人正在招呼出租车的人影。

小乖绕着邓昱帆转圈圈，央求着他教自己怎么把脑袋转到后背，她是真的很想学。

很快，马路上只剩下车流，那个人离开了，邓昱帆又将脑袋转了回去，继续跟在谢茹身边。

叶胤铧和小刘把谢茹给接走了，小乖犹豫了一会没有跟上去，乖乖待在叶锦柏身边，好奇地望着他。

这人好像在沉思着什么，一直没吭声，小乖看不懂他的想法。

一卷文件拍了拍他的肩膀，翟知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让你送个人，怎么把自己也给送丢了？”

叶锦柏回过头，表情有些凝重：“圣都市最近是不是失踪了很多人？”

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自己任职之前，似乎看到电视上的新闻报道圣都最近失踪不少成年男人。

新闻有夸张化，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知道的消息准不准确。

翟知臣眨了眨眼睛，疑惑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还是回答：“听楼下的同事说最近失踪案确实有点多，但圣都市人口众多，那些失踪的人也没什么共同点，所以也算不上奇怪。”

叶锦柏皱着眉：“我们手里这个案子的受害人，最开始也都只是失踪。”

听他这么说，翟知臣的脸色也不太好了：“你是想说那些失踪的受害人，都已经遇害了？并且遭遇过跟那三名死者一样的经历？”

叶锦柏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猜测有些严重，翟知臣脸色也变差了不少：“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而且吴亦扬和董笥……”明铖没把话说下去，他想起刚才邓昱帆指向玻璃门那人，那个从一开始在整个案子里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人“先回办公室，我想要小蓝帮我查点东西。”

翟知臣不再多说什么，跟着叶锦柏一块上了楼。

叶锦柏让蓝熙盈将近两个月内失踪的成年男性筛选出来，看看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共同点。

蓝熙盈当即照做，顺便将刑侦队那边的信息资料全部挖过来。

结果是并没有什么共同点，这些失踪的人身份各不相同，年龄段也不同，这些人相互之间也都是不认识的。

蓝同学一脸无奈地看向自家副组长：“叶老师，这已经是我能查到的全部信息。”

翟知臣也在看着他，似乎在等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叶锦柏也有些疑惑，他在脑海里回忆邓昱帆几人的所有资料，将他们有可能有的共同点一一筛选过去。

“邓昱帆已经被接走了。”方宇泽和陆黎从办公室外面走进来“孙宏斌的父母也来了，陈婉恩那边让我们直接把尸体送去殡仪馆。”

陈婉恩那边表示，她愿意开恩给吴嘉奇花钱买一个存放骨灰盒的地方已经非常仁至义尽，更多是不可能的了。

庄渺那边也表示不想跟孙宏斌扯上任何关系，她和她的孩子都不会认孙宏斌这个所谓的丈夫（父亲）。

叶锦柏突然灵光一现，转过头看向蓝熙盈：“查查这些失踪人员的感情关系，看看他们是不是单身。”

这个容易查，蓝熙盈很快就给出了结果--都不是单身。

叶锦柏：“那他们有没有出轨过？”

蓝熙盈又开始忙活了起来，不一会儿震惊地停下敲击键盘的动作：“我查了他们在网上的活动痕迹，大部分都背叛了自己的妻子或女友，小部分没有在网上留下痕迹，但也不能确定有没有出轨。”

毕竟有的人很能藏，可以做到不在网络世界留下一点信息。

方宇泽很快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开口问：“你们是怀疑凶手在对出过轨的人下手，是在惩罚他们？”

叶锦柏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双手拢在一起，垂眉思索：“有这个可能性。”

他们先前只是照着连环杀人案方向来查，已知受害人有三名，可万一受害人远不止三个呢？或许只是凶手没有将那些受害人的尸体暴露到他们面前。

陆黎：“可我觉得邓昱帆看起来不像是会出轨的样子啊！”

谢茹或许会对邓昱帆有滤镜，会认为他一切都是好的，所以她的话不能全信，但目前为止所有的调查资料都没有邓昱帆出轨的证据。

就他们所了解到的信息里，邓昱帆一直都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不管是他的同事还是他在网上留下的信息还是别的什么，无一不在论证这一点。

叶锦柏也想不通这一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或许，是个误会？”

翟知臣：“什么误会？”

“不能确定。”叶锦柏叹了口气“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有猜错的可能性。”

翟知臣眯了眯眼睛，他总觉得这人在铺垫着什么：“既然你有这么个猜想……你有怀疑对象了？”

叶锦柏伸手从蓝熙盈手边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料里精准抽出一份个人信息，摆放在众人面前。

众人探头过去看了一眼--谢鑫，26岁，圣都市本地人，22岁大学毕业后进入董笥的工作室……

这是最开始叶锦柏和翟知臣去工作室时，那个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小谢。

翟知臣回忆着自己跟谢鑫接触时的所有，并没有从记忆里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工作室一共就这么几个人，吴亦扬和董笥虽说还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但经过两天的审讯，在众人心里，他们的嫌疑已经少了很多。

吴亦扬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他父母也守在警局，想要见他，只是吴亦扬自己不想见，大概也没脸见。

至于董笥，她一直沉默着，眼睛里的光芒越来越淡，偶尔会询问一句在医院的程疏研的情况。

她不敢问程疏研是不是知道她之前做过的事情，她不知道结果还能欺骗一下自己，骗自己还有机会得到程疏研的原谅。

翟知臣目光落到叶锦柏身上：“你不过是去接一下谢茹，为什么回来后突然多了这么多想法？”

“……”有些问题不是非得追根究底的好吧！

他有些看不太出来翟知臣目光里的意思，想了想找了个相对“靠谱”的理由来搪塞他：“就是突然有了灵感，破案有时候也很玄学。”

“……”

这下，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陆黎最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其余人也跟着一块点头。

“不想说算了。”翟知臣收回目光，不想再浪费时间去跟这人掰扯“我们现在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谢鑫跟我们的案子有关系，才扣押完四十八小时放出去，没理由又带回来。”

叶锦柏有些意外：“你相信我的判断？”

翟知臣点了点头：“我更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巧合。”

他从蓝熙盈凌乱的桌面上又抽出一张纸，上面记录的是谢鑫一些生活经历。

谢鑫有一个恋人林津和，是从小就认识了的那种，不过因为对方跟他是同性，所以他们一直都很低调，蓝熙盈查他们的信息还费了好一番功夫，他们在外面面前隐藏得很好，没人知道他们的恋爱关系。

两人在完成学业之前感情一直不错，不过后来毕业开始工作，他们的感情似乎出现了问题。

蓝熙盈先前没有拿到过谢鑫的手机，只能远程操作，很多信息都很模糊，也不知道谢鑫和林津和的感情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加上那时候单看着这些资料，跟案子扯不上关系就放到一边，也不知道翟知臣是怎么精准地将这份资料找出来的。

翟知臣对蓝熙盈道：“把林津和的个人信息扒一下，然后看看能不能联系得上他。”

他猜现在应该没人能够联系得上林津和，在蓝熙盈先前查到的资料里，他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在社交媒体上活跃过，但他是一个自由职业者，身边亲友又没有报警，便一直没人往他身上想。

说不定这个林津和现在也是凶多吉少。

翟知臣心里默念着。

不一会，蓝熙盈那边出了结果，林津和确实联系不上，林津和已经在网络世界消失了两个多月，这期间他虽然在社媒上不活跃，但依旧还会跟自己家人联系，都是信息联系，没有通过电话。

翟知臣：“最近两天是不是连家人信息都不回了？”

蓝熙盈点了点头，并好奇地看向自家组长：“你怎么知道的？”她都还没把这事说出来。

“因为回信息的人早就不是林津和了。”翟知臣微微眯眼“现在还在回信息的人是谢鑫。”

而谢鑫这两天人被他们关在审讯室，根本没有机会接触手机，自然也就没办法再顶替林津和回信息。

“但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想。”方宇泽把众人思绪拉回最开始的问题上“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谢鑫跟这起案子有关系，而且他家也没住在旧工厂那边。”

“他以前上学的那所小学离那边不远。”翟知臣以前就生活在那边，很多地方他都熟悉，比较有发言权“那时候那块区域还没有拆迁，那所小学的学生放学后也会在附近逗留玩耍。”

翟知臣跟他们年纪差不了多少，其实他也是那所学校的学生，但他并不想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不管怎么说，谢鑫算是跟这个案子扯上关系了，但他跟那几名死者生前几乎没有接触。

是的，目前为止，他们没有查到任何谢鑫跟那些死者有接触的消息，只有董笥和吴亦扬多多少少跟这些死者有说不清的关系，不然他们的目光也不会一直略过这个人。

翟知臣想了想，当即做决定：“先盯着谢鑫，看看他是个什么情况，不要打草惊蛇……只要发现能证明他有嫌疑的地方立刻将人逮捕。”

他们目前所掌握的证据还不足以让他们直接把人给抓了，所以需要费一点功夫，只能悄悄去探查。

“是。”

翟知臣伸手指了指叶锦柏：“你跟我走。”

边转身边摆手，翟知臣开始催促众人赶紧开始干活。

叶锦柏饶有兴趣地看着某人的背影，一直到他走到门口发现自己点名的人没跟上来，回过头看他。

叶老师这才慢悠悠地从椅子上坐起来：“要尊老爱幼啊！翟组长，我这身老骨头实在是不太乐意陪我折腾。”

翟知臣：“……”

翟知臣：“滚！”

方宇泽和陆黎躲在不远处，终于忍不住想偷笑，看着他们离开之后也跟蓝熙盈打声招呼工作去了。

唯二留在办公室里的小乖还在捋刚才众人在讨论的案情，又曲折又绕，她已经完全被绕蒙了，怎么也没办法捋清案子的情况，特别的叶锦柏的那些话，她听得更是茫然……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叶锦柏他们已经消失了。

她就这么被抛弃掉了。

小乖十分委屈，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朝在电脑后面努力工作的蓝熙盈用力挥手：“姐姐再见，晚点再回来找你玩。”

下一秒，小乖直接穿过墙壁跑去追叶锦柏他们。

蓝熙盈突然打了个寒颤，抬起头看向四周，不知道为什么，她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可回过神来时这里的一切都那样安静，除了自己的电脑根本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大概是听错了吧！

蓝同学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强迫自己把心思都放到工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