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卖艺不卖身。”阮清禾皙白的面孔,眸子里嘲讽的意味愈发明显。
傅屿白轻笑了一声,“阮清禾,我选你自然是因为你知趣懂分寸。”
“傅家名下有不少灰色资产,摆不上台面,而你的家世足够清白。”
话里隐晦意味点到为止,阮清禾却听明白了。
“傅先生需要一个法人对吗?”
天色渐暗,湖面升腾起了阵阵雾气,鸟鸣声止。
“你是这样想我的?”
*
阮清禾不清楚自己哪句惹到了他,接下来的半个月别墅里见不到人影,她就像被安置的笼中鸟。
她犹豫纠结了几日,终于按下了发送键。对方回复地很快,是一串地址,仿佛意料之中。
出岛湖别墅时,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观复博物馆地处寸土寸金的三环内,足够彰显馆主的地位。
博物馆门前栽着几棵苍天梧桐,树影幢幢,郁绿苍苍。院子里的假山层层叠叠,错落有致。
“小姐,这边请。”接待的人恭敬地迎了上来,腰间挂着沉甸甸的一串金钥匙。
博物馆气派宏伟,通铺戛纳白柔光诺贝尔瓷砖,采用专用导轨射灯,柔和如蒙纱。
进了门,里面别有一番天地。一共三层,大厅占地约六百亩。一层是瓷玉器,青铜,雕塑,地下一层是书画和拓本,地下二层不对外开放,珍宝价值不可估量。
“这是刚成交的成化斗彩鸡缸杯吗?”阮清禾停驻了脚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一间排不上号的私人博物馆居然有这么一件旷世孤品,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傅家是云城里显赫的家族,血脉延伸了好几代。她也是在很久之后才探到一点底。
自然他的朋友也不会是非凡之辈。
三楼的贵宾室明净堂皇,大片明净的落地窗映射了这座城市的兴旺腐败。
“小姐,老板马上就到。”热茶汤浇在紫砂壶貔貅上,茶宠活灵活现,嘴角带笑。
茶水滚烫,普洱的香气四溢连绵,配上青花瓷盏,古风古韵。
阮清禾用茶盖拂过残叶,小抿了一口,家中那被梅雨浸泡的山茶属实不够看。
“你好,我是傅屿白的朋友。”阮清禾端正坐姿望向来人,宽额头高鼻梁一脸的富贵多情公子相。
“馆长好。”阮清禾起身去迎。
樊磊笑了笑没应声,心中叹道果真是个美人胚子。精雕细琢的一张脸,国色天香,他竟不知傅屿白何时给自己藏了个佳人,难怪最近酒局不见人影。
“我叫樊磊,这座博物馆平时用来放我们哥们收集来的玩意,我相信傅少的眼光。至于书面的代理合同也一切从简了。”樊磊按傅屿白吩咐地传达了下去。
“樊少,这里光是展出的一级文物就有一下一百件,已经达到了省级博物馆的要求。凡是市级以上没有文书红章我很难接手的。”阮清禾声音虽轻,如秋水凝成的眸子划过了一丝质疑。
面前的姑娘不是凡品,樊磊后背隐隐溢出了冷汗。好在,救世主的电话打了过来。
“电话给她,我来说。”
“喂。”阮清禾莫名嗓子有些发干,握住手机的指尖有些发颤。
“你大胆接手,什么都不用管。委员会那边已经报备过了。”许是一夜宿醉,傅屿白的嗓音喑哑低沉。“凌晨三点的飞机,我要见到你人。”不容拒绝的语气。
“傅先生好大的气性,不分场合。”阮清禾气得咬了下嘴唇,偏偏又只得压低声音不能发恼。
*
凌晨两点的白云机场格外寒,陆管家提前告之了几号口。
傅屿白下飞机时,头是昏沉的。傅家在外有些产业,轮到他这辈快震不住场了。
他与人周旋算计的满身疲惫在看到那个小小身影时烟消云散。
阮清禾坐在候机室眉眼低垂,远处天边雾散去,姣好白净的容颜不沾一丝尘埃。傅屿白的心突然静了,这么久了那座为他而停留的船舶终于靠岸了。
阮清禾正在看香港苏富比拍卖会的直播回放,拍品最后成交价和她预想的上下不过百,没瞧见银元和80的猴票。
候机室的光亮如白昼,那缕雪松香飘落到了鼻尖上。
几日不见,他俊美的脸庞上冒了点胡渣,眼底是淡青色的,人少了几分精神气。
“这么久不见,我花钱还买不到一个美人笑?”阮清禾头顶落下一道嗓音。
阮清禾别过了眼神,声音软了点“能让我放弃睡美容觉的时间,也就只有钱了。”
傅屿白眸子略过一丝失望,宽厚粗糙的手掌握了握她的肩头,“陪我去吃早饭吧。”
一路无话,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阮清禾偏过脸去看傅屿白,羊绒毯盖着,他以一种极没安全感的姿势缩着,两人之间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
从前她陪他出差后,精神过度消耗后连睡觉都是不安稳的。有一回,她硬是被他拽着手坐了一夜,第二天还要去赶早课。
原来,他们也是有过那么一段恩爱时光的。
司机送他们下了车,傅屿白清醒了,人大步走在前面,只给她留了个高挑孤寂的背影。
“这是…老伙计面店?”阮清禾看到熟悉的店铺和装修风格,有些诧异。
傅屿白淡淡扔下了一句,“阮清禾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无情的。”
这是她大学最爱的一家夫妻档面店,后来她离开云城,再也没吃过那样好吃的面。
她跟着傅屿白坐下,思绪万千。傅屿白也不搭理她,自己点了一碗面,翻起了桌上的新华周报。
初春的五点天边见一丝光亮,包子铺的白气与空气交融升腾,宁静祥和。
“你看着我吃。”傅屿白拿出随身携带的银筷,青椒肉丝的浇头香味扑鼻,再加一勺辣子一勺醋,阮清禾口水快流成了河。
傅屿白挑起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口肉夹馍一勺面汤。
阮清禾抢过傅屿白的筷子和面,大口吃了起来。
肉汤浓郁配着面的劲道,阮清禾捧着碗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阮清禾,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要我的东西了。”傅屿白轻笑了一声,喉咙里翻涌了一声叹息。
“面多少,我付钱。”阮清禾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只怕我要的,你给不起。”傅屿白呢喃了一句,看像她纤细无骨的手腕,“镯子怎么没带?”
“这礼物太贵重了我要不起,该和文物一样供起来。”阮清禾语速很快。
她不想有美丽的误会,缘分尽了也就不必再回头了。
“法国近日有一场拍卖,请帖发到了我这里,或许会有你感兴趣的。”傅屿白不经意地抛出了个橄榄枝,歪着头看她的反应。
她听过,有她感兴趣的一件国宝级宋代曜变盏,被一个大家展出。
拍卖会是拟邀制,不对外公开。是那些贵族与皇室与外界筑起的一道墙。
“我想去,但是我不会为此答应超出合同的要求。”阮清禾一脸正气,傅屿白笑得有些直不起腰。
“嗯,我不喜欢吃咸菜配干馒头。”
他大爷……
*
阮清禾在整理近期收到的老物件和银元,现在市场行情跌宕不稳。没开直播的日子,她的建盏更是无人问津。
自己几年前在老师面前立下的豪言壮语似乎变成了一纸空谈。
她盘膝坐在地毯上,暖黄的灯照在肩上,睡衣松松垮垮地耷拉着,露出如雪的肌肤。她轻咬着笔头,眉间轻皱着。
林婶端着温热的牛奶上楼敲门时,便见到了这样的绝色。她似乎和她见过的不一样,眼里没有傲慢和不可一世,少爷对她似乎也格外上心。
那些美艳的女明星花期很短,往往半个月就厌烦了腻了。
“放那吧,以后不用送了。”阮清禾不喜欢麻烦别人,甜美的笑容背后是客气与疏离。
林婶没再多说什么,关门的时候提了一嘴,“屿白今日喝得有点过头了,我们一个都劝不住。”
阮清禾手顿了顿,抬眼望着林婶的那一秒竟让她有些后背渗出了丝丝冷汗。不过二十出头的姑娘,竟有如此犀利沉静的眼神。
傅屿白没倒回时差,又耐着性子陪集团高层酒过了几巡。等回来时,人意识已经模糊了,倒在床头闷在被子里发汗。
一双温凉的手搭在额头上,混着雨后泥土的松木香。
“你发烧了。”
“你怎么会来?”傅屿白强撑着精神眯眼去看她,眼神落在一处,晦暗不明。
“我收了你的钱,自然得来。”阮清禾拧干了一条帕子敷在他额头上,语气硬邦邦的。
她这幅语气傅屿白见过很多次,和他冷战时往往都是夹枪带棍的,有时在他好哥们面前因为不留面子,刚烈且脆弱,矛盾的综合体。
傅屿白心烦气躁地扯开了一颗扣子,手缓慢地撑起了上半身。她洗了澡,是桂花味的。
“你又听谁胡说了?”他有些无奈。
“总之我会好好伺候好我的上帝。”阮清禾笑得皮肉不动,身子微微后倾,来拉开两人的距离。
抽身的那一刻,如乌缎的长发滑过傅屿白的掌心,他抓了个空。
阮清禾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换了个位。他炙热的呼吸尽数喷在她的脸上,黑夜里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毫无节奏章法。
“这种伺候我会更满意…”
他头一低,吻上了那朵开得正好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