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大学活动多样,陈红玉不辞辛苦,搭飞机、转高铁也要去。
站在同样的校园,陈红玉见识到徐从心眼里的风景,但视角不同,她希望女儿过得舒服,远离坏人。人要想处处时时攀登巅峰,那是不可能的,够逞当年勇的已是少数,陈红玉对徐从心知足。
毕业典礼,徐从心带陈红玉跟贺耿佳、梁维合影一张。
徐从心大一认识了梁维。
学院有志愿分要求,徐从心抢到院系赛名额,协助现场计分,给主持递送排名卡。她没经验,这个岗位尤其累,从早忙到晚,性价比最低。
主席台设置在对面,徐从心第三次横穿室内运动场,她留意到梁维。梁维代表学院参加射箭,搭弓时肩背舒展,眼神锐利。徐从心远远路过,被瞄定,肾上腺素激增,逃跑的猎物似地心脏乱蹦。
全场选手,梁维的名字最好写。徐从心攀在桌面,龙飞凤舞写完一列,抬头对上梁维的笑眼:“同学你好,可以问问上一轮的成绩吗。”
俊男美女,偌大的运动馆内气场牵丝,徐从心干完活,果然收到梁维的好友申请。
梁维加入了运动社团,徐从心借健身之名,立马递申请表,跟梁维成为每周见面的社友。惯常的社团活动后,梁维给徐从心开小灶,教她额外的运球运拍。
两人跑遍全校各类运动场地,时常见面,时常接触,再一起寻觅美食店,补充体力。徐从心推翻十余年的宅女定位,原来她也爱动,爱听笼在弧形拱顶里、她爽朗的笑声。
你一把柴,我一把火,升温到爱情的燃点,一场大雨浇灭了一切。
学校办音乐晚会,社团伙伴搭团前往,徐从心与梁维都没应声,约定私下见。
傍晚下暴雨,雨声盈耳,小碎石般砸到地面。
徐从心撑伞站在操场边,裙角不可避免溅湿。学生顶不住大雨,稀稀拉拉散场,她坚持到底,没等来梁维,只等来领命传话的梁维舍友。
晚会临时改雨中主题,主持话筒递到梁维舍友嘴边,故意问:“大雨夜,你对同一把伞下的人,有什么想说的吗。”
那人透过雨丝,灼灼盯着徐从心:“我一直单方面喜欢你。”徐从心站在人群中,眼看舞台灯追过来,周边的人声渐渐大过雨声,“即使我不太了解你,希望你给我机会。”
徐从心始终没笑,主持评价她慌张,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无法自述。
只有她清楚,她不该出于怜悯,跟冒雨跑来的男生同撑一把伞,前一刻也不该犹豫,任由事情发生。
男生也参加了院系赛,他报名健身气功,在主席台下边。徐从心甩着马尾从他身边经过几回,他颈子就朝那儿看了几回。社团他同样在,还当到副社长,活动由他吆喝操办,尽力刷脸。
晚会故事人尽皆知,共友更甚。
比起梁维的含蓄,告白的男舍友吃到甜头,对轰轰烈烈上瘾,在宿舍、社团、学院谈论徐从心,视她为必得,他的囊中物。
梁维开始疏远徐从心。两人从暧昧不清的朋友,越回楚河汉界,变成一盘规整的棋,她彻底失去机会。
“那个什么窦经纬,跟你还联系吗。”陈红玉记得他,毕业那日强拽徐从心合影,给两人买冰淇淋消暑。老实人长相,较粗犷,作为徐从心身边唯一的单身汉,陈红玉才会留下深刻印象。
贺耿佳冷不丁提:“窦经纬真来杨城了,从心,兴不兴奋?”她笑吟吟的:“窦经纬那年一个岗位没考上,报班还被骗了一万块,导员见到他都头大。谁说人的运气没法好起来的?现在在国企当法务,报道一个多月了才跟我们说。”
单凭一面,陈红玉不喜欢窦经纬,当时比不过梁维,现在更比不过翡翠轩里的。她摸着裙子材质,没过耳:“你们同学的事,我不清楚,保持联系总是没错。”
“从心来玩吧,给窦经纬整个惊喜,”贺耿佳翻聊天记录,“刚好组个大的局,大家叙叙旧,加个好友,以后办事说句话的交情。”
徐从心坐正身体,好不容易平复作呕感,冷冷拒绝:“你们聚你们的。”
徐从心与梁维的相处,让她相信这是相汇相知的线,并塑造为她的爱情标本。
窦经纬的登场,没有为徐从心增添选择,只吹散她的梦。
爱情谈何公平,在徐从心这里是,在梁维那里也是。
梁维要体面,徐从心要他不体面地表态。自尊贵过一切,年轻人的恋爱就是如此简单,徐从心再怎么纠缠暗示,梁维都冷漠相待,从掉价的关系中利落抽身。
周一客稀,早班清闲。
冯喻洁调整上周填报的表单,出去开会,与徐从心匆匆打个照面。姚子仁肯定在会上,今日没法来,徐从心拎着毛巾拖把,慢悠悠擦洗书房玻璃。
周娜恐高,爬梯子的活徐从心通通揽过,搬了矮梯,踩上去清洁。
周边居民区群聚,隶属杨城大学的幼儿园新开园区,跟集团同一楼群。上学的时间点,小豆丁般的身影成群,有活泼的,站在书房外追徐从心的抹布块,像另一块有磁性的抹布。
黑车驶过,停在对街,孙成衍开一侧车门,搭稳淼淼的手,带她跳下。
门口老师认出来人,热情迎接,给淼淼套上寿星帽,季筱词这才下车。
孙成衍跟淼淼班主任交代:“下午我们早点来接,带她去过生日。”
幼儿园也配有庆祝仪式,寿星在今日注定能感受成倍幸福。淼淼已然情绪高涨,孙成衍轻拍她的背:“进去吧,跟老师说谢谢。”
目送淼淼离开,季筱词转身过街,孙成衍的声音落在耳后:“晚上你一起走。”
季筱词心生恶寒:“不用。”她示意他停步:“餐厅发给司机。”
街中央,几辆出租车飞驰而过,孙成衍攥她手腕,害她踉跄几步,差点绊在绿化带。季筱词回头:“你干什么。”她甩他的手,没甩开。
人潮涌向写字楼,不少季筱词的同事。他们知道季筱词有位神秘的老公,是有钱人,每每谈起,季筱词都一笑而过,端足架子,徒留八卦的同事尴尬。
“你不着急往反方向走,会绊到吗。”孙成衍松力,翻扣她五指,感受到她手心一层薄汗:“就今天,我们好好说话,行不行。”
“外头给你好脸色的人太多太多了,还没看够?”步道上有领导打招呼,季筱词表情沉下来:“你这种人就不该出生。”
说来巧,孙成衍跟孙淼清同一天生日。季筱词铭记这日子,分不清是因为厌恶孙成衍,还是怀胎十月的痛苦,她用不在意的态度遮掩,但今日的二位主角都不允许。
绿灯复亮,孙成衍牵她往前,平静陈述:“没有我,哪来的淼淼。”
季筱词简直气笑,怀孕那段日子,他下班围着她转,她的出行也都由他安排,堪称恐怖,被她推到记忆深处不愿想起。刚好孙成衍偏头,空闲的手接起电话,神色转冷,用余光压下季筱词。
临别,孙成衍确认时间:“早一个小时下楼。”
“你听不懂拒绝吗。”季筱词反问。
孙成衍留她个冷漠的背影,扬手:“做不到就别给承诺,有什么话,你自己留着跟女儿解释。”
季筱词浑身怒意,忽略徐从心的招呼,踏过书房中庭。几步来到水吧,里头无人值守,她不耐烦地转身:“你们书房还要求着人收钱是吗。”
周娜在三楼找书,徐从心诺诺点头,上前点单。冰美式杯壁挂水,季筱词站在吧台前一饮而尽,沿手腕落了大串水迹。
“很热吧,今天云少,”徐从心递纸巾,“好久没见淼淼。”
季筱词解释:“这段时间她爸爸带她,不准在书房浪费时间看书了,怕看坏眼睛,下课就回家。”
徐从心:“这样也好。”她挪转脚步,略带犹豫:“……那祝淼淼生日快乐。”
季筱词愣了下,莞尔一笑:“谢谢。”
下午,季筱词与领导核流程。周末的图书活动,捐赠方临时多出一家,季筱词记在随身本上,回到工位修改文档,再去敲领导办公室,里头的中年男人换上笑脸面具,跟方才的严肃全然不同。
季筱词让对方查看电脑,他点几下鼠标:“嗯,我看到了,你先下班吧。”
“什么意思。”季筱词阖上办公室的门。
“女儿生日?家里人帮你请过假了,小事,等会儿到的物料我找小李核。”
季筱词入职时便有人来打招呼,之后遇见类似的事,他见怪不怪。知晓季筱词有背景,他不妨留个心眼,来日不定成为贵人。
下楼出梯厅,季筱词远远见孙成衍亲自开车,停在楼前。副驾窗打低,他在通电话,伸手调了下中控。
分神间,孙成衍发现她。两人较量似地对望几秒,孙成衍的笑缓缓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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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从心拉开书房正门,俯首推车,前往写字楼背面的货车停靠区。一批退库旧书,周娜对照书单找了一上午,午后郑小早加入,尽拿的未拆封新书,徐从心替她返工,忙到现在。
越过绿化带,一道影子长长覆到徐从心脚尖。
来人似乎不嫌热,灰色运动外套,头上一顶黑色鸭舌帽,不看前方,闷头行路,步子大且快。
推车上四五沓,人力难以掌控方向。徐从心转弯失败,松开车,着急地拦他:“来帮忙。”
魏斯捷侧脸,确认徐从心在叫他,面露意外的同时应允:“好。”
魏斯捷抽高袖口,双手附上车把,一股强大的前进力瞬间袭来。
徐从心瞟他收紧的肌肉,偏颊到另一侧。力气真大,难怪上至姚子仁下至周娜都放话,店里再招新人必须男性,郑小早甚至无法槽一句“性别歧视”。
二人合力,将车稳下人行道的高槛,绿化带后方为货车画了停放线。
魏斯捷将车的主控权交还徐从心,挺身甩手腕:“车来了吗。”他回头,视野被楼体挡得完全,略思索:“要等多久?”
“帮忙不帮到底吗。”徐从心耸肩。她早目睹孙成衍的车开进,她不推荐魏斯捷现在过去,当然,她没资格说这话,所以硬币交予他手。
借身高,魏斯捷完完全全打量徐从心,比方才答应帮忙久太多。
他扶正帽檐,压到眉峰稍上的位置:“好,我等到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