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听人说冲动是魔鬼。

许言琛却觉得，偶尔冲动一次也挺好的。

至少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装模装样去问作业找话时，他的天使同桌都会告诉他。

两人总算有了些互动交流，即使不多。

“许哥，你跟姜绵和好了啊？”

许言琛懒懒散散撑着走廊扶手，漫不经心轻哼了声。

抬眼看向教室里被黄昏夕阳包裹着的人，暖黄的阳光给人身上镀了一层金，女孩儿皱眉用笔帽戳了戳嘴角，似乎是遇上了难缠的题。

和好了么？其实也不算。

能感觉到她对自己没有之前那般热情了，顶多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同桌关系，可他好像并不满足于这种现状。

于是侧头问道：“你追过姑娘吗？”

程渡咋舌：“不是许哥，你开飞机啊，速度这么快？”

这才开学没多久呢，就想着追上了。

许言琛不满地啧了声，眼里尽是嫌弃：“想什么呢，我是问你会不会哄姑娘。”

“不开玩笑，许哥你可算是问对人了。”程渡理了理衣领，站直身体，俨然一副军师的做派，“小爷我也算是万花丛中过，奈何品行端正，硬是片叶不沾身。”

“少废话。”

“咳咳，其实吧，女生很好哄的，特别是像姜绵这种看起来就乖乖的女生，你只用找准她的喜好，保准能攻陷。”

喜好？

许言琛垂眸思索，就目前来说，他还真知道一个。

这几天姜绵精神高度紧张。

采访的事情由于电视台那边的问题，往后推迟了好些，好不容易能稍微松懈一点儿，突然被告知这周要举行小月考。

突如其来的考试通知，宛如一道平地惊雷，连带着整所学校的氛围都变得压抑起来。

放学回了卧室，即使已经有些疲累了，姜绵仍选择继续挑灯夜读。

不为别的，锦一中里都是佼佼者，她不清楚以自己的水平能在里面排到多少名，所以得加倍努力。

堆积的英语单词记得她头脑发胀，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扣在桌上的手机恰时响起了信息铃声。

拿起一看，是同她一样备受折磨的陈思彤发来的晚间吐槽——

思彤：怎么办，我一想到明天要考试就睡不着啊啊啊！只要一上闭眼，脑海里全是学校那变态的榜单。

不止一次听她吐槽这个榜单，据说锦一中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教学原则，会把每次大考小考的成绩贴在校园小道边的公告栏里，考一次轮换一次，无论成绩好坏，保证每个人都有曝光。

对于中游及往上的人来说，是一种激励，但对末游的人来说，相当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反复鞭尸。

仔细一想，是挺变态的。

手机又一声震动让姜绵回过神来，对面还在不断输出。

思彤：本来进锦一中就是超常发挥，这下好了，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留给我。不过让我猜猜，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复习？

姜绵对她猜准表示惊讶，难不成她有千里眼？

姜绵眠眠：你怎么知道的?【/惊】

思彤：看你平时那么认真我就知道！不行，你激励了我，我也要从床上爬起来再挣扎一下了。

姜绵眠眠：【奋斗】！

对面人像打满鸡血般当真下了线，姜绵握着手机笑了笑，准备把剩下的公式再记一遍。

刚锁上手机又是一声震动，还以为又是陈思彤发来的，打开一看却让她愣住。

好友申请里面躺了一个眼熟的ID。

申请理由也只有很简单的三个字——许言琛。

那时候正流行什么扩列，还以为他也是这样，没想到刚同意那边立马发来了一条信息——

A_XU：没睡？

没忘记他还在“赎罪”阶段，姜绵觉得有些别扭，想了一会儿才没好气地回他。

姜绵眠眠：你管我。

手机那头的人在书桌前来回踱步，时不时瞥向桌上手机的聊天界面，信息提示声才响起一秒就冲上去捞起了手机。

看着那冰冷的几个字，许言琛无奈皱眉。

“啧，这是还记着仇呢。”

不过正好可以试试那个方法管不管用。

从相册里挑了张图发过去，这招果然管用，不同于上一句话，这次对面回得很快。

姜绵眠眠：这是雪球吗？比之前更可爱了！

可以，不枉他为了这些跑大老远。

A_XU:还有视频想看吗？

姜绵眠眠：想看！

上钩了。

许言琛扬唇缓缓敲下几个字发送。

A_XU：那你还气吗？

满怀期待却等到这一句，姜绵磨了磨牙，好卑劣的手段，竟然拿雪球当筹码！

明知她会妥协，绝对是故意的，在心里默念忍字，她回复——

姜绵眠眠：发来，不气。

没办法，雪球有致命的吸引力。

视频没一会儿就发了过来，足足好几分钟，大部分都是雪球围着逗猫棒打转，时不时出现一道清冽的男声唤它看镜头。

姜绵看着看着就笑了，猫咪果然是治愈系动物。

那头卡着视频时间，在刚好播完暂停时发来一条信息——

A_XU：开门。

姜绵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

姜绵眠眠：？？？

A_XU：给你个东西。

她来许家寄住满打满算有一个多月了，除了刚来那几天，此后就再没跟许言琛在家打过照面。

他们的时间好像正好错开，早上她出门了他才起床，晚上她回来时，许言琛要么在外面玩还没回，要么就是已经回了房间。

这么算起来，这应该是开学以来他们第一次在家碰面，可现在深更半夜总觉得怪怪的。

对面好像猜到她在想什么，又丢来一条信息。

A_XU：放心，我是正经人。

姜绵抽了抽嘴角，能发出这种信息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不过秉持着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她最终还是起身开了门。

门外走廊一片漆黑，只能透过她房间里的灯光勉强看清靠着扶手的人。

也许是没想到她会开得这么快，许言琛愣了一会儿才走向她。

一成不变的黑色家居服，她好像没见过他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头发似乎也剪短了些，露出了他锋利的眉眼。

这样多好，整个人都没那么阴沉了。

“找我什么事？”姜绵刻意压低了声音。

“也没什么。”许言琛清了清嗓，出口有些不自然，“给你个东西。”

送她东西？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姜绵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只见少年取出插在兜里的手，在她面前缓缓张开。

手心躺了一个小物件。

有些黑，姜绵弯腰凑近看才看清，整个人一愣，眼里泛起一层雾。

是一个黏土小猫，模样眼熟。

她颤抖着声线看向面前的人：“这是什么？”

“昨天出门看见一摊上摆着这个，还挺像学校那只橘猫，你不是喜欢它吗？”

她接过东西轻轻摩挲，太像了，以至于有些情绪都快压不住。

看她像陷进回忆里，许言琛收回手感慨：“本来这是我的planB，没想到一个雪球就够用了，那就暂且把这个当做额外附赠送你了。”

“额外附赠？”

“对啊，为了奖励人美心善的你……”说到一半他停了一下，抬眸看向她，笑了笑，“不计前嫌地原谅了我。”

“油腔滑调。”她哪儿有那么生气，值得他这样费尽心思地道歉。

“不过还是谢谢你。”姜绵抬头看着他，笑得温柔：“我真的很喜欢这个‘额外附赠’。”

就像是某种失去已久的事物，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回到了她身边。

许言琛盯着她嘴角浅浅的梨涡，有一瞬间的愣神，小声囔道：“那就好。”

姜绵没听清，扬着脸问他：“你说什么？”

意识回笼，许言琛扯了扯嘴角摇头：“没什么，你早点睡吧。”

说完也顾不得其他，抬脚匆忙回了房间。

姜绵不解地迈出门小半步，张望他离开的背影，这人还真是奇怪，来去行踪不定的。

关上门，许言琛靠墙缓了一会儿，伸手按了按胸口。

最近心脏的跳动频率好像出了点问题。

*

考试在三天后结束。

锦一中老师的阅卷速度不是一般的快，星期三下午才考完，晚上就有小道消息传成绩出来了。

果不其然，星期四刚下早自习没多久，走廊外面乌泱泱一群人奔向楼下。

“成绩贴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班上人牵一发动全身地跑了出去。

“完了完了，学校这该死的速度，我有预感，这次的成绩一定很难看，”陈思彤转身握紧了斜后方人的手，“姜绵怎么办啊，我现在头晕眼花的。”

“妹子你慌什么，咱这一个班水平都差不多，再说了，无论如何有哥给你垫底呢。”

“得了吧死胖子，你那成绩跟谁都是垫底的。”

就连一旁的许言琛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有姜绵这个中间人在，陈思彤现在也敢直接回怼他们了：“那能一样吗，我是实实切切努过力的，你们这种压根就没付出过的当然不在乎。”

“哟呵，姜绵你这朋友挺有意思，说的我哑口无言。”

“我说阿渡啊，咱就别自找没趣了。”

“死胖子滚一边去，叫谁阿渡呢，恶心死了。”

说实在的，姜绵其实也有些紧张，只是现在他们这样一闹，姜绵忍不住笑起来，气氛瞬间轻松多了。

“你不去看？”

“啊？”姜绵眼里笑意未散，看向身旁的人，“现在应该也挤不进去吧？”

“也是。”许言琛转笔点头。

“那你呢？”

“我？”他笑了笑，笔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姜绵不禁在脑海里想象，像他这样精瘦高大的人，为了在名单上找自己的名字，一个个扒开人群挤进前面。

好像是有点滑稽。

看她那副憋笑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想什么，许言琛轻笑着摇了摇头。

“诶诶诶！姜绵我们不用去了，有人发照片在群里！”陈思彤惊呼一声，一张张放大图片寻找自己的名字。

最后划到某一处停了下来，“我就说完了吧，728，让我去死吧！”

“728？这分数还行啊。”姜绵看着她面如死灰的脸疑惑道。

“姜宝，这个不是分数，是排名啊！”陈思彤忍不住仰天长啸，她们这个年级总共就一千不到的人，每回看排名她都得倒着看。

能有什么办法，这样快些啊。

“你等着，我看看你的啊。”

陈思彤又开始一张张翻看，奇怪的是她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怎么也没看见姜绵的名字。

“不对啊，怎么没有你的名字啊姜宝？”

没有她的名字吗？

姜绵愣住了，下意识回想是不是在考试过程中违纪了，不然不应该没她的名字啊。

难道是改漏了？